霞飞路,女子理发厅二楼的小房间里,秦佩兰对镜独坐。镜中的女人依然美丽,眼角却已爬上细纹,曾经明亮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
她手中捏着一封泛黄的信,信纸边缘已经磨损,显然被反复阅读过多次。这是她已故丈夫生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那时他还在江南织造局任职,信中说很快就能回上海与她团聚。
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秦佩兰的思绪。她迅速将信收好,擦了擦眼角,换上得体的微笑。
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理发厅的老板娘阿秀。
秦小姐,楼下有位太太指名要你做头发。阿秀说着,压低声音,是赵文远赵老板的夫人。
秦佩兰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赵文远...这个名字让她心头一阵刺痛。
我知道了,请赵太太稍等,我马上就来。
阿秀离开后,秦佩兰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领口。镜中的女人又变回了那个优雅从容的理发师,仿佛刚才的伤感从未存在。
她走下楼梯,看见苏曼娘正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翻看着最新的时装杂志。今天的苏曼娘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颈间戴着珍珠项链,手腕上那枚翠绿的玉镯格外显眼。
赵太太,好久不见。秦佩兰微笑着走上前。
苏曼娘抬起头,打量着秦佩兰:秦小姐,听说你的手艺是上海滩最好的,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做个新发型。
赵太太过奖了。请随我来。
秦佩兰将苏曼娘引到专用的理发椅上,为她系上围布。镜子里,两个女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秦小姐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啊。苏曼娘状似无意地说。
托各位太太小姐的福,还算过得去。秦佩兰轻声应着,开始为苏曼娘梳理头发。
我听说...苏曼娘顿了顿,秦小姐的先生生前是在江南织造局任职?
秦佩兰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是,都是过去的事了。
真巧,我们文远最近刚接了织造局的一笔大订单。苏曼娘从镜子里观察着秦佩兰的表情,秦小姐在织造局应该还有些熟人吧?
秦佩兰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苏曼娘的来意——不是为了做头发,而是为了织造局的关系。
赵太太说笑了。她勉强保持着微笑,我一个寡妇,早就不过问那些事了。
苏曼娘却不依不饶:秦小姐何必谦虚?谁不知道您先生生前是织造局的要员,门生故旧遍布江南。若是能帮我们文远在织造局那边美言几句...
赵太太,秦佩兰打断她,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我真的帮不上这个忙。
苏曼娘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换上笑容: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
理发室里陷入沉默,只有剪刀的咔嚓声和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
秦佩兰专注地工作着,但心思早已飘远。她想起丈夫生前常说的话:佩兰,官场险恶,我若有不测,你千万要远离这些是非。
如今看来,丈夫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去世还不到一年,那些觊觎他在织造局人脉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秦小姐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苏曼娘看着镜中的新发型,满意地点点头,以后我会常来的。
谢谢赵太太。
送走苏曼娘后,秦佩兰回到二楼的小房间,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窗外,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珍藏着她和丈夫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子眉目清俊,穿着民国官员的制服,眼神中透着书卷气。而她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那是他们新婚不久时拍的照片,如今却已成永诀。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照片上。秦佩兰赶紧用袖子擦拭,生怕弄坏了这唯一的念想。
丈夫去世后,婆家以她为由,将她赶出家门。幸好她早年学过理发的手艺,才能在霞飞路开了这家小小的理发厅,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一个独身女子在上海滩讨生活,谈何容易?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那些嫉妒她美貌的女人,还有像苏曼娘这样想要利用她的人...
有时她真想一死了之,去另一个世界与丈夫团聚。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她就会想起丈夫临终前的嘱托:佩兰,你要好好活着...
秦小姐?门外又传来阿秀的声音,楼下有位陈小姐想见您。
陈小姐?秦佩兰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仪容。她不记得有预约过姓陈的客人。
下楼后,她看见等候区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秀,气质特别。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您是秦小姐?那女子站起身,微微一笑,我叫陈随风,是李婶介绍来的。
秦佩兰想起来了,李婶是殡仪馆工人的家属,确实跟她提过要介绍个朋友来理发。
陈小姐请坐。秦佩兰引她到理发椅前,想做什么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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