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自以为隐秘的挑拨,如同阴沟里的暗流,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知那细微的涟漪,早已被站在高处、目光如炬的秦佩兰尽收眼底。
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雏儿,在这风月场里打滚半生,什么魑魅魍魉、人心鬼蜮没见过?薛怀义那点小心思、小动作,在她看来,简直如同孩童耍弄的把戏,拙劣而又可笑。起初,她忙于千头万绪的筹备工作,无暇他顾,只冷眼旁观,想看看他究竟能翻出什么浪花。但当她察觉到姑娘们中间开始弥漫起一种焦躁、抱怨和隐隐对立的气氛,训练时也多了几分心不在焉和阳奉阴违时,她知道,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这颗毒瘤,必须剜掉。否则,酒店未开,人心先散,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日,天色将晚未晚,夕阳的余晖给尚未完全竣工、堆满建材的酒店大堂镀上了一层残破的金色。秦佩兰特意吩咐顾管事提前结束了今日的训练,让姑娘们各自散去休息,却独独叫住了正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的薛怀义。
“怀义,你留一下,我有话问你。”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薛怀义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他转过身,脸上瞬间又挂上了那副惯有的、温柔体贴的笑容,快步走到秦佩兰面前:“佩兰,忙了一天了,累了吧?有什么话,要不回房去说?我给你捶捶肩。”
秦佩兰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看他那故作深情的眼神。她只是缓缓走到一张刚刚刷好清漆、还散发着木头和油漆混合气味的吧台旁,用手帕轻轻拂去台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
“我听说,” 她开口,目光依旧落在光洁的台面上,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你最近,很关心姐妹们的‘前程’和‘打算’?”
薛怀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地笑道:“嗨,我这不是看大家最近辛苦,心里不落忍,随口安慰几句嘛。佩兰,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心软,见不得她们发愁。”
“心软?” 秦佩兰终于抬起眼,目光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看向薛怀义,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他所有的伪装,“我看你是心思活络得很呐。”
她往前踱了一步,逼近薛怀义,虽然身高不及他,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薛怀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跟月娥说,酒店开不起来,大家还得回去干老本行,上了岸的脚难踩回泥里?”
“你跟小桃红说,顾管事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对大家不近人情,是受了外人蛊惑,瞎折腾?”
“你还跟其他人说,要早做打算,免得将来被我撇到一边,抓瞎?”
秦佩兰一字一句,将薛怀义私下里散布的那些挑拨之言,原封不动地、清晰地复述出来,每说一句,薛怀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没想到,秦佩兰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哪个贱人出卖了他?
“佩兰,你……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她们曲解了我的话……” 薛怀义慌了神,急忙想要辩解。
“够了!” 秦佩兰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彻底的失望,如同冰雹般砸向薛怀义,“薛怀义!我秦佩兰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这些年,锦衣玉食,金银珠宝,哪一样短了你的?我当你是个知冷知热的人,纵着你,惯着你,却没想到,竟养出你这等忘恩负义、搅弄是非的白眼狼!”
她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带着金石之音,震得薛怀义耳膜嗡嗡作响,也隐隐传到了躲在楼梯拐角或房门后偷听的姑娘们耳中,让她们个个屏住了呼吸。
“我改革‘兰香阁’,开办‘佩兰酒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秦佩兰一个人吗?” 秦佩兰目光扫过那些隐约可见的偷听身影,声音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凛然,“我是为了给大家,也包括你薛怀义,找一条能走得长远的、干净体面的路!不用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窑姐儿’、‘吃软饭的’!不用等到人老珠黄、疾病缠身时,流落街头,无人问津!”
“可你呢?” 她重新将目光钉在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薛怀义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你不仅不思进取,不愿与我同舟共济,反而在背后煽风点火,散布谣言,动摇军心!你生怕这酒店开成了,生怕姐妹们有了好出路,就显得你无能,就显得你只会靠着皮囊和嘴皮子混日子!你是不是还做着‘兰香阁’永远存在,你能永远当我秦佩兰身边那个不事生产、只会哄人开心的‘薛少爷’的美梦?!”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将薛怀义那点龌龊心思解剖得淋漓尽致,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薛怀义被她骂得体无完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交加,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薛怀义!” 秦佩兰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兰香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秦佩兰,也绝不会再走回头路!这‘佩兰酒店’,我开定了!愿意跟着我往前走的,我秦佩兰绝不会亏待!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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