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吐血昏厥的消息,如同投入京城这潭深水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荡开,却又被更强大的暗流悄然吞没。严府大门依旧紧闭,御医进出频繁,但对外只称“偶感风寒,需静养”。然而,那股弥漫在权力高层的、混合着惊惧、怨恨与疯狂试探的紧张氛围,却丝毫未减。风暴在沉默中积蓄,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着下一个打破平衡的信号。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京城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舍、戏台茶馆,却悄然兴起了一股新的风潮。最初只是在南城几个不起眼的小戏班,渐渐蔓延到西单、鼓楼附近颇具规模的戏楼。新排的戏码,不再是才子佳人、忠臣良将的老套故事,而是带着一股新鲜的、甚至有些大胆的市井气息。
其中最火的一出,名曰《宝盆记》。
这日傍晚,华灯初上。西单牌楼附近的“广和楼”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二楼临窗的雅座,垂着薄薄的纱帘。永淳郡主朱寿媖穿着一身寻常富家小姐的藕荷色襦裙,脸上敷着淡淡的粉,如同任何一个好奇出来听戏的官家小姐,在两名便装嬷嬷的陪伴下,悄然坐在帘后。她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样干果蜜饯,还有一本看似随意摊开的《女则》。只是《女则》的行间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细小符号和数字。
台上,锣鼓家伙敲响,大幕拉开。戏文开演:
【第一幕:贪官横行】 一个鼻梁上涂着白粉、穿着皱巴巴官袍的丑角(分明暗指严党官员)上场,念白:“下官姓严名贪,字巨蠹,乃当朝…咳咳,乃此地父母官是也!今日升堂,不问冤情,只问银两!来呀,将那交不起‘修河银’的穷酸李老汉,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和叫骂声。 “狗官!” “丧尽天良!” 纱帘后,寿媖郡主立刻低头,迅速在《女则》上记录:【开场,骂贪官,满堂嘘声,七成观众叫骂。】
【第二幕:仙师降世】 气氛压抑时,一阵缥缈仙乐响起(用的是丹房里常有的磬声)。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手持拂尘、眉目清朗的生角(暗示小满)翩然登场。他并未直接对抗贪官,而是走向台下,对着一处虚空作法(象征操作数据):“乾坤朗朗,岂容魑魅横行?待吾施展‘云端术’,查你等贪腐实证!” 台下观众瞪大了眼睛,既好奇又兴奋。 “这就是黄仙师?” “仙师快施法,收了那狗官!” 郡主记录:【仙师登场,好奇观望,期待感强,无人喝倒彩。】
【第三幕:数据显形】 仙师拂尘一挥,背后布景上竟真的落下无数写着“账册”、“税单”的布条(简陋却直观)。那“严贪”官员见状,吓得瘫软在地,丑态百出。仙师朗声道:“尔等贪墨修河银,虚报民工数,证据确凿,已上传‘云端’!还不认罪?!”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掌声! “好!” “仙师厉害!” “上传!上传得好!看狗官往哪儿藏!” 郡主笔尖飞快:【证据现形,贪官伏法,全场喝彩,九成以上鼓掌,持续半盏茶。】她特别在“上传云端”四字下划了线,旁边注:【此词观众易懂,反应积极。】
【第四幕:风车惠民】 贪官被“天兵”(衙役扮演)锁走后,仙师并未离去,而是走向舞台一侧。几个工匠推着一架小巧却精致的风车模型上场。仙师道:“贪银追回,当用于民。此乃‘高效风车’,可引水灌田,省人力,增收成!”风车模型在机关驱动下缓缓转动。 台下观众的反应却有些微妙。掌声仍有,但不如之前热烈,更多的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好奇和探究。 “这就是能自己转的风车?” “真能多打粮食?” “朝廷要是能给咱们村也安一个就好了…” 郡主仔细观察,记录:【风车出场,好奇观望为主,掌声约六成,多议论其实用性,期待“能用上”。】
【第五幕:修仙误国?(隐晦)】 尾声时,又有一个穿着华丽道袍、但眼神浑浊、动作滑稽的“国师”角色上场,拉着仙师非要切磋“炼丹术”。仙师婉拒,指向远处的风车和田野,唱道:“金丹妙药终虚妄,实干方能济苍生。”那“国师”悻悻而去。 台下对这“国师”出场报以一阵哄笑,但对仙师的唱词,反应却并不热烈,似乎有些茫然,或是不敢轻易表态。只有少数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微微颔首。 郡主蹙眉记录:【讽修仙情节,观众笑‘国师’滑稽,但对‘实干济苍生’概念反应平淡,似懂非懂,或无切身感受。】
戏毕,演员谢幕。台下观众心满意足地散去,还在兴奋地讨论着戏里的情节,尤其是“仙师斗贪官”和那新奇的风车。郡主坐在帘后,久久未动,仔细整理着刚才记录下的那些符号和数字。
接下来的几天,郡主又换了不同的装束,去了好几处上演类似新戏的茶馆戏楼。有的戏偏向公案,突出“数据破案”;有的戏更注重奇观,大演“风车汲水”、“水轮织布”;有的则试图影射丹房“妇科病血”事件,引得观众哄堂大笑。郡主细致地记录下每一处观众的反应:何时鼓掌?何时叫骂?何时沉默?何时议论?议论的焦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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