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腥风血雨尚在酝酿,京畿之地的惠民工程刚刚启动,帝国庞大躯干的另一处隐秘角落——漕运与常平仓体系,却已到了腐烂流脓、不得不剜的地步。春荒将至,各地请拨赈济粮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入户部,然而,与这些奏疏一同悄然抵达京师的,还有陈实手下那些“舆情监控”小队收集来的、令人心悸的密报。
“大人!山东东阿县,县衙上报饥民五千,请调粮三千石。然线人报,该县去岁收成尚可,并未见大规模流民!” “河南滑县,声称漕河冻阻,仓廪空虚,请求加倍拨付春粮。但漕运衙门记录显示,今冬滑县段漕船通行无阻!” “更可疑的是,直隶顺德府,三个月内竟连续五次申请‘补拨’粮秣,理由五花八门,火耗、鼠耗、霉变…仿佛那官仓是个漏底的匣子!”
陈实脸色铁青,将一叠密报放在小满案头。这些消息指向一个令人愤怒却无奈的现实:伪造、篡改、重复使用粮票(拨粮凭证),虚报冒领国库粮储,已是地方贪官污吏中公开的秘密和惯用的伎俩!他们利用朝廷与地方的信息不对称,利用纸质粮票易于仿造、难以追查的漏洞,如同蛀虫般,疯狂吞噬着帝国的根基。
小满拿起一份做工粗糙、明显是仿造的粮票样本,上面盖着模糊不清的官印,写着“拨付糙米壹佰石”的字样,笔迹拙劣,却足以骗过那些管理松懈、或早已被买通的仓官。
“旧式粮票,防伪全凭一枚官印,几笔手书。”小满的声音冰冷,“官印可盗拓,笔迹可模仿,数额可添改。漏洞百出,形同虚设。”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根治此法,光靠杀人是不够的,必须从制度和技术上,彻底堵死漏洞。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台能量日渐枯竭的笔记本,屏幕幽暗的光芒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中。
“我们需要一种…他们绝对无法仿造的东西。”他低声自语,“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工匠理解能力的‘密码’。”
是夜,户部衙署深处一间绝对隔密的房间内。小满摊开一张特制的、纤维极其细腻、内嵌了特殊材质的纸张。他并未动用笔记本电脑那所剩无几的能量进行复杂设计,而是凭借记忆,将一种简化版的、基于九宫格矩阵的图形编码原理,用最传统的笔墨,绘制了出来。
图纸上,是一个标准的3x3九宫格。但每个格子,并非简单的数字,而是被细分成更小的区域,用极其细微的、不同角度的交叉阴影线进行填充。阴影线的疏密、角度、交汇点,构成了基础的信息单元——“码元”。
“此非寻常图案,乃‘天地玄黄码’。”小满对身旁的鲁匠头和几位核心工匠解释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以九宫为基,暗合洛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等字,皆对应唯一的一组‘码元’组合。而粮票的编号、数额、签发州县、有效期限等关键信息,都将被编译成特定的‘码元’序列,填入这九宫格之中。”
他指着图纸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规律的细微阴影:“雕刻此版,需用特制的‘点星刀’,刃尖细如麦芒,落刀角度、深浅皆有定规,差之毫厘,图案即谬以千里。印刷时,需用加入了特殊矿粉的‘玄墨’,墨色沉黯,却能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呈现极细微的金属光泽。纸张,更是特制,内嵌暗纹,遇水显字(户部监制)。”
工匠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九宫格,竟能蕴含如此复杂精妙的机关!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寻常雕版印刷的范畴,进入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领域。
“然而,这仅是其一。”小满取出另一本薄薄的、封面无字的册子,“即便有人能侥幸仿出这九宫格暗纹之形,亦是无用。因信息之编译规则,藏于此《解码手册》之中。”他翻开册子,里面是一套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对应关系表。“今日,‘天’字或对应第一宫左上密纹三十线,‘地’字或对应第二宫右下疏纹十五度…明日,编译规则即按特定算法变更。此手册,仅印三本,正本存于户部密室,副本一存于内承运库,副本一由陛下钦定之人保管。外界绝无可能知晓!”
“雕刻母版由尔等分段完成,每人只负责极小一部分,最终由鲁师傅合成。合成后,母版即刻销毁。此后所有粮票,皆由文思院绝对可靠之工匠,使用统一母版印刷。每一张粮票的九宫格暗纹,都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密码’!”
这套融合了物理防伪(特殊纸张油墨、精密雕刻)与信息加密(动态编译密码)的“天地玄黄码”系统,以其超越时代的复杂性,让所有参与制作的工匠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
第一批带着奇异九宫格暗纹的新式粮票,很快通过驿道,分发至各省布政使司及重要漕运节点。与之同时到达的,还有一道措辞严厉的户部公文:即日起,所有申领、拨付国库粮储,必须使用新式粮票。旧票作废。各仓官验收时,需严格核验票面九宫格暗纹,并随时接受户部专员手持《解码手册》进行“飞检”!有票无纹、有纹不对者,不仅不予发粮,立即锁拿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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