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祖制代码”论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封来自蓟镇前线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便以一种更为具体、更为尖锐的方式,将“迭代升级”的必要性,血淋淋地摆在了大明王朝的面前。军报并非告急求援,而是戚继光的一份措辞沉痛、甚至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的——请罪兼请饷疏。
疏中详细陈述了去岁秋冬至今,蓟镇边防军粮供应中出现的种种骇人听闻的弊端:漕运至通州的军粮,在发往各营寨的途中,损耗率竟高达惊人的两成甚至更多!并非遭遇盗抢,也非天灾所致,而是浪费在了繁琐冗长、漏洞百出的运输环节上!
“……漕粮抵通州仓,需先经户部派驻之员核验,往往耗时数日。验毕,分拨各军,又需经兵部差官、漕运衙门、乃至地方州县层层签押派运。运粮之船,非专船专运,常与民船、商船混编,沿途停靠、装卸、盘查,迁延日久。及至运抵边镇,又需经镇守太监、监军御史、乃至各营将领委派之人员反复清点交割…其间,鼠耗、雀耗、霉变、胥吏克扣、船工偷盗…种种损耗,积少成多,触目惊心!”
“士卒空腹戍边,见粮车至而不得速食,怨气日积。臣虽屡申军纪,然腹中饥馑,非刀斧所能禁也。长此以往,恐生大变…臣无能,未能约束后勤,致使国帑空耗,军心浮动,罪该万死…然恳请陛下,念在边关将士饥寒,速拨新粮,并…彻查此弊!”
奏疏最后,戚继光几乎是咬着牙写下的恳求。让一位百战名将因后勤不济而被迫上书请罪,其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可想而知。
奏疏在朝会上宣读,方才还在弹劾小满“违背祖制”的老臣们,顿时鸦雀无声。军粮损耗两成?这已经不是违背祖制的问题了,这是挖大明的墙角,抽边关将士的血!谁还敢说原有的那套运输“祖制”没问题?
嘉靖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结果就是,大量的粮食没吃到士兵嘴里,却养肥了一群蛀虫,还差点逼反了他的军队!
“查!给朕严查!”皇帝的声音冰寒刺骨,“户部!兵部!漕运总督府!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朕一个交代!”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查又能查出什么?无非是抓几个小鱼小虾顶罪,那套腐朽的、牵扯无数部门利益的运输体系本身,根本无法撼动。今天查了,明天换个花样,损耗依旧。
下朝之后,嘉靖帝余怒未消,却带着一种烦躁的无奈,将小满召至偏殿。 “黄卿,戚继光所奏,你也听到了。军粮之事,关乎边防安危,非同小可。你可有法子,治一治这…这顽疾?”皇帝几乎是下意识地询问,仿佛已成习惯。
小满沉吟片刻。这个问题,他早已思考良久。大明的后勤体系,如同一个浑身都是死结的庞大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彻底理顺,难如登天。但或许,可以找一个切入点,做一个“局部优化”。
“陛下,”小满缓缓道,“军粮损耗,根源在于环节过多,权责不清,信息不通。如同…一队人马,在陌生的山林里绕路,沿途遭遇无数劫匪偷窃。欲减少损耗,唯有‘精简路径,直达终点,明确权责,实时监控’。”
“说具体些。” “臣请于蓟镇军粮供应,试行‘军粮直达供应链’新法。”小满开始阐述他的构想,“其一,成立‘军粮协同司’,由户部、兵部、漕运衙门、蓟镇总督府各派精干人员联合组成,专司蓟镇军粮调度。所有指令,由此司统一发出,避免政出多门,互相掣肘。”
“其二,核算各营寨实时兵力、位置、存粮,根据‘距离远近’、‘兵员多寡’,精确计算每月、甚至每旬所需粮草数额(类似基于距离和权重的路径算法初步应用)。不再由通州仓盲目分发,而是按需定量,制定‘运粮计划表’。”
“其三,设立‘军粮专运船队’。船只固定,人员固定,专司往返通州与蓟镇各指定码头。船队运行时刻固定,路线固定,减少不必要的停靠和盘查。”
“其四,改革交接流程。粮船离通州,只由‘军粮协同司’与船队负责人签字画押,记录始发量。抵达蓟镇码头,只由码头指定军官与船队负责人核对无误后签字接收,记录到达量。中间不再经过任何其他衙门或个人之手!损耗率,只以始发量与到达量差额计算,责任清晰,一目了然。”
“其五,”小满加重了语气,“每一艘粮船,发放特制‘粮船旗’与‘编号牌’。沿途漕关、巡检司,见旗放行,不得阻拦盘查。其行程进度,需按时由沿途驿站快马报回‘军粮协同司’备案(简陋的物流追踪)。”
这套方案,的核心思想就是:标准化、专业化、路径优化、减少接口、权责清晰、信息可视。它并未触及整个官僚体系的根本,只是在现有的框架内,试图通过流程再造和信息技术( albeit 极其原始)的应用,打造一条相对高效、透明的“直达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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