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处，山风穿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凝滞而微妙的气氛。
林枫那番带着苦涩与自嘲，又将原因推向不可知的回应，像是一盆掺杂着冰块的冷水，迎头浇在了苏婉儿那因逼近“真相”而灼热激动的心上。
她预想中的对峙、坦白、甚至争吵都没有发生。对方没有惊慌失措地否认，也没有被她“揭穿”后的任何异样，反而以一种更令人无力招架的方式——承认“异常”，但将源头归于虚无缥缈的“命运”或“捉弄”。
这让她积蓄了许久的力量，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看着林枫低垂的脑袋，看着他微微垮下去的肩膀，那副样子不像伪装，更像是一种长久以来背负着“无用”和“怪异”标签的疲惫与无奈。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什么隐藏的高手，有什么必要在她身边伪装这么多年，忍受各种白眼和嘲讽？又有什么必要在她一次次遇险时，用这种曲折到令人发指的方式来“帮忙”？直接展现力量，不是更能震慑宵小，更能保护她，也更能……赢得她的崇拜和依赖吗？
逻辑上说不通。
而“命运捉弄”或者“被动卷入某种气运漩涡”这个解释，虽然荒谬，却似乎更能解释这种种难以言喻的“巧合”。毕竟，武道一途，玄之又玄，气运命理之说，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她自己近期的经历，本身就充满了不可思议。
苏婉儿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紧握着短剑的手也微微松开。那股锐利如刀、非要刨根问底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心中翻腾的疑虑、后怕、以及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强行压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这世上，总有些难以解释的事情。”
她没有完全相信林枫的说法，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步步紧逼。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但它需要更多确凿的证据才能破土而出，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听到她语气放缓，林枫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他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他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那残留的委屈和一丝小心翼翼：“老婆……你，你不生我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瞒你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干净，带着点讨好，仿佛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苏婉儿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那点因挫败而产生的郁气，也莫名散了些。她伸出手，替他拍了拍肩膀上沾染的尘土，动作不自觉地带上了以往的温柔。
“我没生气。”她轻声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是……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我们……是夫妻。”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有些重，像是在强调，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嗯！一定！”林枫立刻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承诺，“我以后一定更小心，尽量不帮倒忙！有什么事都先跟老婆汇报！”
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的样子，苏婉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他真的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只是运气比较特殊吧。
“走吧，先离开这里。”她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脱离这个险地。
“好！”林枫立刻应声，再次紧紧跟上她的步伐，仿佛刚才那场差点引发信任危机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苏婉儿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块偏离轨迹的巨石，以及那个被莫名反噬、此刻已被不知名势力带走的埋伏者。
挫败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而那份深埋的疑虑，也并未真正消失。
它只是从明面转入了地下，在苏婉儿的心湖深处，悄然沉淀，等待着下一次翻涌而出的时机。
夫妻二人，沿着来路，沉默地向山下走去。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光影斑驳，却照不亮彼此心中那新生的、微妙的隔阂与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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