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亲仪式既毕,殿内众人陆续散去。依照宫门惯例,所有前来参选的待嫁新娘,无论是否被公子们选中,宫门都会为其在旧尘山谷内妥善安排归宿。一来,这些新娘皆是宫门在江湖中各盟友家族的千金,轻易遣返或怠慢,恐伤及彼此情面与联盟稳固;二来,宫门行事向来谨慎,既然人已入了这旧尘山谷,为防消息外泄或被无锋利用,自然是尽量留在眼皮底下更为稳妥。那些未被选中的新娘,将暂时回到女客院落,日后由宫门出面,为其牵线搭桥,许配给前后山族中适龄且可靠的青年才俊,总归会有一个体面的去处。
宫尚角带着上官浅,宫朗角牵着田芷溪,率先离开了执刃殿,径直往角宫而去,需得先拜见母亲泠夫人。上官浅低眉顺目地跟在宫尚角身后,姿态温婉,田芷溪则活泼些,与宫朗角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新奇与一丝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然而,宫尚角将上官浅与田芷溪送至角宫,简短见过泠夫人,略作安排后,并未久留。他心中记挂着事,对泠夫人道:“母亲,儿子还有些事务需与诩罂商议,稍后再回。”
泠夫人知他肩负重任,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宫尚角转身便出了角宫,步履沉稳,方向明确——正是徵宫。
徵宫内,药香与淡淡的蛊虫气息混合,自成一方天地。田诩罂正立于窗边,看着庭院中几株罕见的药草,宫远徵则在一旁摆弄着新得的“研究素材”——那个服用了出云重莲的孩童的几缕头发和一滴血,神情专注。
见到宫尚角来访,田诩罂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尚角哥哥。”
宫远徵也抬起头,喊了一声“哥”,便又继续埋头于他的“研究”中,显然对外界事务兴趣缺缺。
宫尚角开门见山,神色凝重:“诩罂,今日选亲已定。上官浅与云为衫,此二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上官浅持有我遗失的玉佩,时机巧合;云为衫虽看似柔弱,但昨夜主动试茶,今日又被子羽选中,种种行为,细究之下,未免太过‘恰到好处’。我意,立刻派人暗中详查她二人底细,尤其是入宫门前的经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他行事向来缜密多疑,尤其在此多事之秋,对任何接近权力中心的外人,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田诩罂闻言,神色未变。就在宫尚角说话的同时,他脑中515系统的提示音已然响起:【目标人物上官浅,无锋“魅”阶刺客,身份档案已被无锋高层精心伪造并坐实,常规调查难以触及真相。目标人物云为衫,无锋“魑”阶刺客,身份背景同样经过严密包装,具备极高可信度。建议:常规外部调查效率低下,且易打草惊蛇。】
心中有了定计,田诩罂抬眸看向宫尚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尚角哥哥所虑,诩罂明白。不过,关于调查上官浅与云为衫一事,我以为,大可不必。”
宫尚角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田诩罂缓缓道:“无锋既能将人送至我们眼前,其身份背景,必然早已做得天衣无缝,足以经得起任何明面上的核查。此刻我们若大张旗鼓派人去查,非但耗时耗力,恐怕最终得到的,也只是她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因此惊动了她们,乃至她们背后的人,使得她们行事更加隐蔽,反而不美。”
他顿了顿,观察着宫尚角的神色,继续道:“既然她们选择了潜伏,而非直接行动,说明她们有所图谋,亦有所顾忌。不如,就将她们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以静制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们只需加强内部监控,静观其变。待她们有所行动之时,再顺势而为,或许能牵出更深的水下的鱼。此刻浪费人力物力去进行一场注定无果的调查,非智者所为。”
宫尚角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田诩罂,似乎在权衡他这番话的深意。他深知田诩罂心思缜密,往往能洞察先机。半晌,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以逸待劳,引蛇出洞?”
“可以这么理解。”田诩罂颔首,“将风险置于明处,总比隐藏在未知的暗处要好掌控。况且,如今宫门初定,执刃新立,实在不宜再兴波澜。稳定,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宫尚角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便依你之言,暂且按兵不动,加强监视便是。” 他虽仍有疑虑,但也承认田诩罂的策略在当前形势下更为稳妥高效。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关于宫门防卫及后续事务的安排。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田诩罂平静无波的脸庞,他忽然抬眸,看向宫尚角,问了一个看似突兀却直指核心的问题:“尚角哥哥,抛开祖规与眼前纷争不论,你内心……是否真的想要那执刃之位?”
宫尚角闻言,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澜,随即被惯有的沉静覆盖。他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徵宫的墙壁,望向了旧尘山谷之外更广阔的天地,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然:“执刃之位,权柄虽重,却亦是这宫门最华丽的牢笼。我宫尚角多年在外,执掌角宫对外事务,巡狩四方,联络盟友,应对无锋明枪暗箭,早已习惯天高海阔。若被束缚于这方寸之地,终日埋首于案牍文书与内部权衡之中,与折翼之鹰何异?非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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