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方云宫的岁月,于凤罂而言,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他完美地扮演着荼姚期望的角色——天资卓越、勤奋好学、对天后姑母恭敬有加的鸟族少主。
每日拂晓,他便起身,于庭院中吸纳朝阳初升时的那一缕紫气,修炼金凤本源。随后,前往荼姚指定的殿阁,由天界博学的仙官教导道法、史册、礼仪、权谋,乃至六界各族的风物志。他学得极快,举一反三,令仙官们也啧啧称奇,汇报至荼姚处,自然又换来几句看似欣慰的夸赞。
他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请安与课业问答,几乎不与宫中其他仙侍、甚至荼姚带来的其他鸟族子弟多做交流。他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一副全心全意沉浸在提升自我、不负天后期望的模样。荼姚对此颇为满意,一个有能力却不多事、且完全在她掌控下的继承人,正是她所需要的。
然而,无人知晓,凤罂沉静如古井的眼眸下,隐藏着何等洞悉一切的清醒。他并非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他获取信息的渠道,远超此界仙神的理解。
【515系统,调取当前时间节点,天界核心权力变动相关情报。】夜深人静时,凤罂会于神魂深处,与那冰冷的系统交流。
【指令接收。检索中……关键事件:天帝太微欲废天后荼姚,立花神梓芬。依据:太微近期频繁前往花界,与梓芬接触密切;天界朝堂之上,已有微词针对天后专权;废后流言于高阶仙神中小范围传播。】
【检索:天后荼姚应对策略。分析:接回天帝私生子润玉,以“抚育皇子”之功,稳固自身地位,对抗花神可能带来的威胁。】
【检索:目标人物润玉当前状态。定位:太湖笠泽深处,遭受囚禁与身心摧残。关联事件:龙鱼族覆灭危机潜伏……】
一条条冰冷的信息流划过凤罂的识海,拼凑出九重天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汹涌,也勾勒出那个他此世核心任务目标——润玉,正在经历的无边黑暗。
他知道那尾小龙被囚于水底,被迫藏匿真身,受尽欺凌;他知道那孩子因觉醒龙威而招致更残酷的对待,被生生剜角拔鳞;他知道太微的风流与算计,知道荼姚的狠毒与野心,知道簌离的绝望与不得已……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提前看完了悲剧的序章。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此刻的他,不过是紫方云宫中的一个“质子”,自身尚且需要谨言慎行,任何超出常理的干预,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导致任务失败。他只能等待,等待那个被系统标注的“相遇节点”到来。
天元一九九零一二年,废后风波愈演愈烈。太微甚至几次在公开场合对荼姚流露出不满。紫方云宫内的气氛日益凝重,仙侍们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荼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愈发凌厉。
终于,在天元一九九零一三年初,一场针对龙鱼族的血腥清洗,在荼姚的授意下,以雷霆之势完成。借口是龙鱼族“勾结魔族,意图不轨”。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抹去太微那段不光彩的过往,并将那个流落在外、可能成为把柄或变数的皇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消息传回时,凤罂正在临摹一幅上古阵图。执笔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动。他通过系统,早已“看”到了笠泽化为废墟,龙鱼族血染湖水的惨状,也“看”到了那个孩子被诱骗服下浮梦丹,前尘尽忘,被荼姚牵着,踏上了前往九重天的云路。
他知道,时候到了。
几日后,紫方云宫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荼姚高坐凤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刻意营造的“慈爱”笑容。她的身侧,站着一个身着崭新锦袍的男孩。
那男孩看起来约莫人类孩童七、八岁的模样,身形单薄,脸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似乎许久未见阳光。他的容貌极为清秀,眉眼温润,但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空洞而迷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怯。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努力挺直背脊,想做出从容的姿态,微微蜷缩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罂儿,过来。”荼姚朝侍立在下方的凤罂招了招手,声音是难得的温和,“这是润玉,你表哥。日后,他便与你一同在紫方云宫住下,你们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
凤罂依言上前,步履从容。他停在润玉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依照礼仪,微微颔首:“凤罂,见过殿下。”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润玉似乎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向荼姚,得到后者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学着回礼,声音轻得像羽毛:“润玉……见过凤罂……表弟。”他的记忆一片混沌,只知道眼前这位华贵艳丽的女人是他的“母神”,而这个地方,是他以后要居住的“家”。至于眼前这个容貌精致得如同玉琢、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同龄人,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拘谨。
凤罂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润玉脸上。离得近了,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茫然与脆弱,以及那被浮梦丹强行压抑、却依旧在灵魂深处隐隐作痛的伤痕。额间的金色凤翎印记微微发热,那是他与身俱来的灵觉在共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