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零零零一三年,第二次天魔大战的战火,已灼烧了整整百年。
百年烽烟,六界泣血。天魔两界在广袤的边疆与破碎的虚空之中反复拉锯厮杀,尸骨堆积成山,血雨浸透苍穹。战报上的伤亡数字越来越触目惊心,连九重天那似乎亘古不变的祥云,也仿佛被下界的血气染上了几分黯淡。
这一日,一道裹挟着浓重血腥气与焦灼意味的紧急战报,如丧钟般撞破了紫方云宫表面的平静,直抵天后荼姚面前——
天帝太微,于一次至关重要的决战中,遭魔尊与数名魔将设计围困,虽率亲卫奋力突围,击退强敌,但自身亦受重创!其伤势非同小可,神魂震荡,帝躯本源受损,寻常仙丹灵药难有起色,恐有陨落之危!
消息传开,天界震荡,人心惶惶。天帝乃六界支柱,若在此刻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荼姚闻讯,艳丽的面容瞬间血色尽褪,手中玉盏“啪”一声落地,摔得粉碎。惊骇之后,是近乎疯狂的决绝。太微绝不能死!不仅因夫妻之情,更因她的地位、她的野心、她腹中尚未孵化的孩儿未来的一切,都系于太微一身。
她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那传说中的救命神物——玄穹之光。唯有此物炼制的九转回魂丹,方有可能挽回太微濒危的神魂与本源。
然而,玄穹之光存于何处,又如何取得,却是天界一桩极隐秘的旧事,知之者寥寥。荼姚却是知情者之一。她知道,那光在蛇山,在一个她曾经倾心、如今却永世不愿再直面的人手中——太微的兄长,廉晁。
昔日,她与鸟族公主身份与年轻的廉晁互生情愫。然而,野心勃勃的太微为夺天帝之位与赢得鸟族支持,不惜与魔界固城王勾结,设计陷害兄长廉晁,致其重伤濒死,虽被月下仙人丹朱拼死救回,却陷入漫长昏迷。待廉晁于蛇山苏醒,早已物是人非,太微已登帝位,娶了她荼姚。满腔深情化为彻骨寒心与无边孤寂,廉晁从此隐居蛇山,再不过问天界之事。
此刻,为了救太微,荼姚不得不去求这位早已形同陌路、甚至应有怨怼的故人。这是何等的讽刺与煎熬,但她别无选择。
就在荼姚怀着极其复杂的心绪,秘密筹划前往蛇山求取玄穹之光的同时,另一道更为沉重、直接击向凤罂的噩耗,伴随着前线加急的羽书,送到了他的手中。
羽书以特殊的鸟族密文书写,来自翼渺洲留守长老,字迹仓促,浸染着未干的血色与绝望的焦痕。上面只有短短数行,却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少主亲启:族长与夫人率精锐于‘陨星峡’阻截魔族偏师,力战不退,终……双双殉界!族中精锐折损过半,魔军虽退,然族长一脉……唯剩少主与穗禾公主矣!危局骤临,族内动荡,万望少主速归,主持大局!”
凤罂握着那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羽书,站在自己偏殿的窗前,一动不动。殿内未曾点灯,只有窗外惨淡的天光勾勒出他过于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背影。
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几行字,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他脑海一片空白,继而化为尖锐的嗡鸣。
父亲……母亲……殉界?
那个威严沉稳、眼中总藏着对他深沉关切与歉疚的父亲;那个雍容中带着英气、会偷偷塞给他翼渺洲特产、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与穗禾的母亲……没了?
就这样,陨落在那遥远的、他未曾亲见的“陨星峡”?为了守护什么天界屏障,为了什么族望责任?
一股冰冷到极致、又骤然烧灼起来的剧痛,从心脏最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想嘶喊,想质问,想毁灭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羽书,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染血的兽皮边缘几乎要被他捏碎。
没有泪。情感剥离程序或许早已磨损了他部分剧烈情绪反应的能力,又或许,是极致的悲恸反而凝冻了一切外露的痕迹。他只是觉得冷,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无边无际的寒冷,比布星台的虚空更甚。
【系统(提示音冰冷而平直,无任何调侃意味):检测到宿主核心关联人物(凤凛、凤夫人)生命信号消失。重大变故节点确认。宿主情绪波动峰值突破安全阈值,建议稳定心神。任务主线未受影响,但关联支线‘鸟族继承权’提前激活,紧急程度:最高。】
系统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不真实。鸟族继承权?支线?此刻他脑海中翻腾的,只有父亲最后拍在他肩头那沉重的一下,母亲塞给他戒指时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还有翼渺洲星夜下,那份短暂归乡的宁静……全都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百年。殿外传来仙侍小心翼翼的通传,声音带着惶恐:“启禀少主,天后娘娘急召!”
凤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眸中的空洞与剧痛被他强行压下,深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沉寂与锐利。他松开手,将那张染血的羽书就着体内蓦然涌起的一缕金色火焰烧成灰烬,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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