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的岁月,在无声中悄然流转。玉池中的谢凛,经历了一场由死向生的酷烈蜕变。那日强行引导霸烈药力冲击心脉,虽险死还生,却也如同打碎了禁锢自身的顽铁枷锁,真正踏上了康复之途。
他能动了。
起初只是指尖的微颤,而后是手腕的抬起,再到手臂的屈伸。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经脉撕裂重塑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但他甘之如饴。这痛楚,是活着的证明,是走向她的阶梯。他不再完全依赖玉池药力的被动滋养,开始尝试运转那残存无几、却如星火般顽强的内息,依照自身功法,主动引导药力周天运行。过程缓慢如蚁爬,每一次循环都汗出如浆,几近虚脱,但效果却远胜被动温养。干涸的丹田气海,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开始贪婪地汲取着玉池中磅礴的生命精气,一丝微弱的、却纯粹由自身诞生的内力,终于重新凝聚。
这一日,他尝试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全部气力,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再次栽入池中。但他死死咬住牙,额角青筋暴起,硬是凭着那股不屈的意志,缓缓地、颤抖着,将上半身抬离了水面。
水珠从精壮却布满新旧疤痕的躯体上滑落,露出苍白却隐隐透出一丝生机的皮肤。他靠在光滑的玉池边缘,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尚未完全愈合的暗伤,带来针扎般的痛楚。但他却笑了,一种劫后余生、带着血腥气的、冰冷的笑。目光,穿透氤氲的灵气,第一次清晰地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穹顶高悬,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玉池位于石窟中央,池水并非寻常液体,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液。四周石壁上爬满了翠绿欲滴的藤蔓,开着不知名的、散发清辉的花朵。空气清新得不似凡尘,每一次呼吸都让人精神一振。远处,有潺潺水声传来,更添幽静。
世外仙境,不过如此。
但他的心,却不在此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石窟另一侧,那里被一片更加浓郁的、如同实质的乳白色灵雾所笼罩,隐约可见其中似有一方较小的玉台,灵雾翻滚,看不真切,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云昭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气息,正源自那里!
定魂莲……她就在那里!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立刻过去,想亲眼看看她,想握住她的手!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闷哼一声,险些瘫软下去。
“欲速则不达。”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带丝毫波澜。
谢凛猛地回头,只见那白纱女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池边,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裙,面覆轻纱,眸光平静如古井深潭。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粥。
“你重伤初愈,经脉脆弱如琉璃,强行催谷,非但无益,反易留下隐患,终身难愈。”她将玉盘放在池边石台上,声音平淡地陈述着事实,“她魂伤入骨,非定魂莲温养不可妄动。你此刻过去,气息交感,反而可能惊扰她脆弱的魂火,前功尽弃。”
谢凛心中一凛,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沉静的冰冷。他看向白纱女子,艰难地抱拳,声音沙哑却郑重:“多谢……仙子……救命之恩。还未请教……仙子名讳?”
白纱女子微微摇头:“名讳不过虚妄。此地乃‘忘忧谷’,我乃此间守谷人。救你,是受故人所托,亦是缘法使然,不必言谢。”
故人?谢凛心中一动,是药王谷的前辈?还是……他压下疑问,转而问道:“她……云昭……情况如何?何时能醒?”
“定魂莲乃天地奇珍,温养神魂有其定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三五载,皆看她自身意志与造化。”守谷人语气依旧平淡,“你与其焦心于此,不若静心调养。你之心脉受损尤重,燃血丹蚀尽本源,同命蛊反噬犹存,能捡回一命已是侥幸。若想彻底恢复,乃至更上一层楼,需‘破而后立’,重筑根基。”
重筑根基?谢凛目光一凝。他自幼习武,根基扎实,如今竟要推倒重来?
守谷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道:“你旧日功法刚猛霸道,杀伐之气过重,于疗伤无益,反而加剧心脉负荷。欲根除隐患,须弃旧图新,改修一门中正平和、生生不息的养气法门。谷中有一部《长春诀》,或可一试。然此法进境缓慢,非大毅力者不可成。你,可愿一试?”
弃旧图新?放弃征战半生、赖以成名的镇北王功法,转修一门陌生的养生功法?这对任何武者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抉择。但谢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学。”他斩钉截铁道。只要能更快恢复,只要能更强,只要能保护她,别说改换功法,便是刀山火海,他亦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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