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炭火烧得不算旺,暖意勉强驱散着寒意,却驱不散徐庆超心头的沉郁。他已换下往日的总管朝服,一身灰布侍卫劲装裹着未愈的身躯,缠着纱布的右手依旧不敢大幅动弹,昨夜伤口又渗了些血,纱布边缘晕开淡淡的暗红,抬手时,撕裂般的痛感顺着手臂爬上来,却远不及心口的寒凉刺骨。
薛树英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进来,见他坐在榻边,望着帐帘外的晨光出神,眉眼间满是落寞,忍不住放轻脚步:“大人,该换药喝汤了。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能助伤口愈合,也能补补身子。”
徐庆超回过神,接过药碗,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他却面不改色,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舌尖泛起的涩意,倒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薛树英递过帕子,又拿出新的金疮药和纱布,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臂上的旧纱布,见伤口边缘依旧红肿,甚至比昨日又深了些,忍不住皱紧眉头:“大人,您这伤口得好生养着,别总想着营里的事,也别老坐着,多躺躺能少遭些罪。”
“躺不住。”徐庆超声音低沉,目光落在自己的伤口上,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如今虽不是总管,可圣驾还在围场,营中戒备不能有半分松懈,和珅心思深沉,未必会安分,我若真躺平了,反倒不安心。”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徐大人,皇上口谕,召您即刻前往御帐议事。”
徐庆超心头一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自昨日被贬为二等侍卫,他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被皇上召见,此刻突然传召,不知是福是祸。薛树英也愣了愣,随即面露担忧:“大人,会不会是和珅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要问责?您伤口还没好,要不属下替您回了,说您身子不适,暂缓片刻?”
“不必。”徐庆超缓缓起身,扶着榻沿站稳,虽身形有些踉跄,眼神却渐渐坚定,“君召无戏,纵使是问责,也该前去领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不怕对质。”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劲装,又抬手按了按手臂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走吧,随我去御帐。”
薛树英见状,也不再劝阻,只是快步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属下就在御帐外候着,若有变故,属下即刻进去护驾,也能为大人说几句公道话。”
徐庆超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迈步走出帐外。晨光落在身上,带着几分凉意,营盘内的侍卫们各司其职,巡逻的队伍步伐整齐,只是路过徐庆超身边时,侍卫们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复杂,有敬佩,有惋惜,也有几分因他被贬而流露的疏离。徐庆超对此毫不在意,挺直脊背,一步步朝着御帐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纵使身份骤降,那份属于忠臣的傲骨,未曾消减半分。
御帐外,和珅正站在廊下,身着明黄色镶蟒袍,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见徐庆超走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徐大人来了?皇上已在帐内等候许久,快些进去吧。”
徐庆超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首,越过他,径直走向御帐。帐帘被侍卫掀开,暖意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御帐内陈设简朴却不失威严,乾隆坐在正中的龙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两侧的桌案后,刘墉与王杰端坐,见徐庆超进来,两人眼神微动,却都未曾言语,只是静静望着他。
徐庆超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声音恭敬却不失沉稳:“臣徐庆超,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抬了抬眼,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又扫过他身上的侍卫劲装,语气平淡:“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徐庆超缓缓起身,顺着太监指引的方向,在最末的一张凳子上坐下,身姿依旧挺直,不敢有半分懈怠。
御帐内静了片刻,乾隆才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徐庆超身上,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似是闲聊般问道:“庆超,伤口好些了吗?太医的药,可按时用着?”
“回皇上,臣伤口已无大碍,太医的药每日按时敷用,多谢皇上挂念。”徐庆超躬身答道,心中却暗自思忖,皇上今日召他前来,绝非只是询问伤势这般简单。
乾隆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昨日贬你为二等侍卫,心中可有怨言?”
这话来得突然,御帐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刘墉与王杰皆是神色微动,目光落在徐庆超身上,带着几分担忧。徐庆超心头一凛,随即敛去思绪,再次起身,躬身答道:“臣不敢有怨言。此次围场遭叛军突袭,圣驾受惊,臣身为前围场守卫总负责人,难辞其咎,皇上从轻发落,已是恩典,臣心中唯有感激,绝无半分怨怼。”
“哦?”乾隆挑了挑眉,笑容深了几分,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试探,“可朕听闻,你昨日接旨后,神色落寞,帐内侍卫更是为你愤愤不平,说朕听信谗言,错怪忠良,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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