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9月,滇中的雨季刚褪尽余温,山道上的泥泞还沾着湿冷的潮气,悍匪杨天福已带着四百号人枪,如饿虎扑食般扑向大姚县铜矿。这股匪帮是滇中滇西一带的“毒瘤”——杨天福早年从清军叛逃,拉着一群散兵游勇占山为王,手里握着五十多支汉阳造、八十挺老旧前膛枪,剩下的人则操着大刀长矛,凭借对滇中滇西山地的熟稔,屡次从官军清剿中脱身。此番突袭铜矿,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不仅抢走矿上积存的两千块银元、四十担粮食,还纵火烧了账房与仓库,滚滚浓烟在大姚县城外弥漫了整整半日,百姓们缩在屋里,连开窗透气都不敢,只敢从门缝里偷瞄那片被熏黑的天空。
消息传至大理,滇西军督府都督张文光勃然大怒。这位刚接任省协都督兼大理提督的革命者,本想整顿滇中滇西的混乱秩序,却没料到杨天福如此嚣张。“此匪不除,滇中滇西无宁日!”张文光当即召集部下,决定亲自部署剿匪。他下令调动大姚、姚州、镇南、祥州四县保安团,凑齐一千五百多人枪,制定“四面合围、步步紧逼”之计,誓要在半月内剿灭杨天福。
可镇南县保安团团长李龚磊,却是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他原是前清匪兵军官,民国成立后改制留任,自始至终未立寸功,生怕旁人抢了他的位置,急功近利之心昭然若揭。更因忌惮楚阳的三营战力过人,怕分了功劳,竟瞒着楚阳,只带自己麾下三百人提前出发。9月20日,李龚磊的队伍刚踏入大姚与姚安交界的山林,就一头撞进了杨天福的包围圈——这里是杨天福经营多年的老巢,山高林密,他早让人在山道旁挖了陷阱、堆了滚石,见官军入瓮,立刻下令攻击。
“砰!砰!”几声枪响划破山林寂静,保安团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这些人多是李龚磊吃空想剩余的老弱病残,,整天就知道欺男霸女横行街市,没怎么受过正规训练,手里的枪射程短、准头差,面对居高临下的匪兵,只能闭着眼胡乱开枪。李龚磊骑着马,挥舞着指挥刀嘶吼“冲锋”,却没留意一颗流弹从树后窜出,擦过他的右肩,带出一片滚烫的鲜血。“团长受伤了!”士兵们惊呼着围上来,李龚磊却咬着牙,让亲兵用布条草草裹住伤口,继续瞎指挥。
可另外三县的保安团迟迟未到:大姚县的队伍被山洪冲断了必经之路,姚州县的兵丁因为缺粮缺饷半道上竟抢了百姓的粮食,队伍乱作一团;祥州县的团总怕吃亏,故意放慢脚步,磨磨蹭蹭不肯往前。李龚磊的三百人成了孤军,被杨天福的匪兵困在山谷里打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等张文光派来的援军赶到时,镇南县的保安团损失惨重竟然伤亡高达200余人,还有七八十人干脆脱了衣服当了逃兵,此战过后镇南县保安团名存实亡。彩云省的天气本来就温热潮湿,极易细菌生长,等被其他保安团解救后李龚磊已昏迷不醒,他的右肩伤口早已发炎化脓,恶臭弥漫在周围,连白骨都从溃烂的肉里露了出来。
众人急忙将李龚磊抬往镇南县救治——那里是滇西通往昆明的要道,有几家稍具规模的药铺。可整个彩云省都缺少西药,特别是治疗枪伤的更是极度短缺。更别说镇南县。因此郎中只能用草药勉强敷着,聊尽人事。10月5日,李龚磊在痛苦中咽了气,临终前还攥着那把染血的指挥刀,嘴里反复念叨着“杨天福”三个字。他的死讯传到大理,张文光又急又气,当即下令:三县保安团团长各打十军棍,暂缓清剿,待整肃队伍后再图大举!
经此一役,杨天福气焰更盛。他知道官军不会善罢甘休,又念及被囚禁在昆明的妻儿,心里越发焦躁——半年前,官军为逼他投降,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抓进监狱,他派了三批人营救,都被守军打了回来。10月下旬,部下打探到一个消息:11月初,有一支美国商队将途经恐龙县,带队的是美国医师斯德温夫妇,据说还带着六十四驮行李,里面装着药品和医疗器械。
“外国人?”杨天福眼睛一亮,他太清楚官府最怕外国人施压,“这可是块好筹码!”11月3日,斯德温夫妇的商队行至恐龙县腰站时,杨天福带着四百人枪突然从山林里冲出。商队护卫只有十多人,根本不是对手,不到半个时辰,斯德温夫妇就被劫持,六十四驮行李被抢得一干二净。杨天福让人给昆明的云南督军唐继尧捎信:“释放我的妻儿,给我的队伍编为官军,否则就杀了这两个美国人!”
唐继尧接到消息后,顿时慌了神。斯德温夫妇是美国驻云南领事馆介绍来的,专门在滇中滇西为百姓和士兵看病,一旦出事,美国领事必然会向北京政府施压。他一边让人加强对杨天福家属的看管,一边急电张文光:“暂停军事行动,先与杨天福谈判,务必保住外国人质!”
可杨天福根本不信官府的承诺。他料定谈判只是拖延之计,索性又派人在恐龙府劫持了英国牧师王怀仁及其家人,加上斯德温夫妇,一共七名外国人质。11月10日,他带着人质和四百匪兵,转移到了双柏县的深山里——这里比大姚的山林更险峻,悬崖峭壁林立,只有几条羊肠小道可通行,他还在小道旁设了暗哨和绊索,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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