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魏雨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手中的上等青玉茶杯脱手飞出,“啪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粉碎。
温热的、带着茉莉香气的茶水泼了她一身,那身价值不菲、精心挑选的樱草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前襟顿时湿了一大片,颜色深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并不算特别优美的曲线,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方才的仙气?
“奴婢该死!奴婢脚滑!奴婢罪该万死!”小常子连忙跪地,砰砰磕头,演技浮夸地请罪。
场面一时尴尬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浑身湿透、呆若木鸡的魏雨烟身上。
皇后脸色难看至极,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强压着怒火,急忙打圆场,声音都有些变调:“无妨无妨,不过是个意外,奴才不当心!雨烟,莫要惊吓,快,快随宫女去就近的偏殿更衣,莫要着凉了。”
魏雨烟羞愤欲死,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眼圈彻底红了,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却不得不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在宫女手忙脚乱的搀扶下,用手帕死死捂着湿漉漉的前襟,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离席前往偏殿。
那背影,充满了仓惶与屈辱。
尹昊清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那抹恶劣的笑容加深,眼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快意。哼,才女?端庄?在本太子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这小小的泼水,在尹昊清看来,不过是开胃小菜,远远不够解气,更不足以彻底绝了母后撮合的念头。
他招手唤来另一个机灵且擅长溜墙根的心腹小太监,低声耳语了几句,嘴角噙着一丝恶魔般的笑意。
那小太监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跟着太子爷总能找到乐子,悄无声息地像泥鳅一样溜出了喧闹的宴席。
约莫一炷香后,魏雨烟在偏殿换了一身备用的浅紫色宫装,心情稍定,虽然依旧委屈愤怒,但至少表面恢复了镇定。
她对着铜镜仔细整理好鬓发钗环,确保没有任何失仪之处,这才在宫女陪同下,沿着御花园中一条较为僻静、通往主会场的汉白玉回廊往回走。
她心中暗恨太子无状,打定主意回去后更要表现得端庄大度,反衬太子的不堪。
就在她走过一处嶙峋假山,光线略暗之时,突然,从假山石后如同鬼魅般窜出两个用黑布蒙着半张脸、身手异常敏捷的“小太监”!
一人从身后猛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所有的惊呼都堵在喉咙里,另一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沾满了浓稠、最不容易清洗的朱砂色颜料的粗大毛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那张刚刚补好粉、恢复白皙清丽的脸蛋上胡乱画了起来!
魏雨烟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奈何对方力气极大,她又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哪里挣脱得开?
只觉得脸上冰凉黏腻,那毛笔毫无章法地在她额头、脸颊、鼻尖甚至下巴上划过,留下一道道屈辱的痕迹。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小太监”得手后,立刻松手,如同来时一样,飞快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假山群阴影中,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快得让陪同的宫女都没反应过来,呆立当场。
魏雨烟惊魂未定,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她颤抖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触手是一片黏腻和尚未干透的颜料。
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踉跄着扑到廊下摆放着用于浇花的铜盆旁,借着里面晃动的清水倒影一照——
“啊——!!!”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的尖叫,猛地划破了御花园原本祥和喜庆的上空,惊起了不远处桂花树上的几只雀鸟。
铜盆的水影里,倒映出一张如同鬼画符般的脸!
原本清丽白皙的脸蛋,此刻布满了歪歪扭扭、丑陋滑稽的红色图案——左边脸颊是一只缩头缩脑的王八,右边脸颊是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额头上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张牙舞爪的“丑”字!
鼻尖还被点了一个红点!那朱砂颜料质地特殊,附着性极强,深深浸入皮肤纹理,一时半会儿根本擦不掉!
当脸上布满这惊世骇俗“墨宝”、涕泪横流、发髻散乱、仪态尽失、几乎是被两个强壮宫女半拖半架着弄回宴席的魏雨烟,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全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哗然!
闺秀们惊恐地掩住口,眼睛瞪得溜圆;妃嫔们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扭曲;命妇女眷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皇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黑如锅底,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到了极点!
这……这成何体统!太子妃的最热门候选竟在宫中、在选妃吉日,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简直是旷古奇闻,滑天下之大稽!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魏雨烟的脸,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雍容。
魏雨烟此刻已经彻底崩溃,精神恍惚,只会指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呜呜地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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