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了时空湍流的撕扯,却坠入了更深的、被遗忘的时光褶皱之中。脚下的通道不再属于熟悉的星槎坊,覆盖其上的古老生物基质苔藓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呼吸间尽是亿万年沉淀的尘埃与寂灭的气息。那来自“汲忆之暗”的冰冷注视于此地更为清晰,如同潜行于深海的巨兽,始终徘徊在感知的边缘。凌霜眉心的星核与远方某种存在的共鸣愈发明确,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既是唯一的指引,也可能通往未知的终局。在这现实与虚无的边界,每一步踏出的,都是通往古老真相的阶梯,亦是迈向自身命运深渊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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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向下方倾斜,深入星槎坊地基之下从未被记载的层面。空气粘稠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历史凝固的沙砾。墙壁上那种奇异的生物基质苔藓发出幽绿偏蓝的冷光,照亮了前路,却也投下扭曲摇曳的阴影,让一切显得光怪陆离。苔藓本身摸上去并非柔软,反而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与坚硬,其内部仿佛有极其细微的能量脉络在缓慢流淌。
“这玩意儿……不像自然生长的。”墨非用指尖小心触碰了一下,立刻缩回手,仿佛被那沉寂万古的冰凉刺痛,“倒像是……某种东西‘铺’上去的。”
阿信虚弱地点头,他的左眼努力适应着这片区域独特的地脉能量场——它们极其微弱、古老,且与“母亲”网络的频率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中无意识散发的生命磁场残留。“它们……在‘呼吸’……非常非常慢……几百年……一次……”
星官风的状态最为奇特。脱离了熟悉的星槎坊环境,置身于这完全陌生的古老领域,他作为研究者的本能似乎被再次激活,暂时压过了内心的创伤与恐惧。他几乎趴在了墙壁上,用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刮取了一点苔藓样本,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手指捻开,仔细观察其结构。
“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芒,“这并非碳基或硅基生命……它的能量传递方式……更接近于……一种生物性的星屑导管?它们像是在……抽取并固化某种底层的时空能量,形成这层……‘保护壳’或‘记录层’?”
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铺设它们的存在,恐怕拥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科技……或者说……生物科技与能量科技完美结合的‘活体技术’。”
凌霜静静地走着,她的右眼——那片银色的星河——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最为深刻。她能看到苔藓之下,墙壁原本的金属结构上布满了更为古老的、非星槎坊制式的刻痕,那些刻痕并非装饰,而是一种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数学与哲学美感的能量导路图。它们大多已经断裂、失效,但仍有一些极其细微的能量在其中如幽灵般流转,与覆盖其上的生物苔藓形成了一种共生又对抗的奇异状态。
【……伤痕之上,覆盖新生。新生之下,旧伤仍在低语。】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她心中浮现。逝川流淌,万物更迭,但某些深刻的印记,纵使被覆盖、被遗忘,其回响依旧能穿透无尽时光。
这条通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层叠的记忆载体。星槎坊建立在更古老的废墟之上,而这层生物苔藓,又覆盖了星槎坊之前的某个文明的伤痕。命运仿佛一个喜欢涂改的画家,总是在旧的画布上描绘新的图景,却总也掩盖不住底色下的线条与阴影。
“我们……算是什么?”墨非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在幽寂的通道中显得有些空洞,“在那些‘东西’眼里,我们是不是也就像这墙上的苔藓一样?过不了多久,也会被别的什么覆盖掉?”
没人能回答他。
阿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蒙着纱布、隐隐作痛的右眼,那里曾经连接着“母亲”的网络,如今却只剩下空洞和疼痛。星官风则抿紧了嘴唇,他想起了澜,想起了自己被篡改的人生,想起了监正那冰冷的“永恒”计划——个体在宏大的时间与危机面前,似乎总是如此微不足道,如同可以随意涂抹、修改、甚至牺牲的数字。
凌霜的脚步微微一顿。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墙壁上那些被苔藓部分覆盖的古老刻痕。
“苔藭不知画布为何物,亦不知画家是谁。”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在与这万古的沉寂对话,“它只是存在,遵循自身的规律生长,记录它所能接触的光、能量与时间。它覆盖了旧的痕迹,自身也终将成为被覆盖的痕迹。”
她转过头,异色的双瞳扫过她的同伴们,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肉体的疲惫与心灵的迷茫。
“命运并非等待被覆盖的结局,而是……我们如何‘存在’于这不断覆盖的过程之中。是如同这些苔藓,无声地生长与消亡,最终只留下一层模糊的基质?还是像这些刻痕,”她的指尖划过一道深嵌金属的古老导路,即使被覆盖,其深刻的轨迹依然清晰可辨,“即便被掩埋,其蕴含的‘信息’、‘意志’与‘美’,依然能在亿万年後,被另一个行走于时光中的灵魂所感知、所解读,从而在逝川中,留下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彻底抹去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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