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囚室不再寂静。空气中残留着“巡天之眼”聚焦失败后的能量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无言的心理压力。凌霜躺在能量托举场上,身体的剧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神过度透支后的虚脱感,但她的思维却异常清晰活跃。
掌心银痕与颈间齿轮的余温犹在,与遥远晶化墓场中那齿轮残骸的短暂共鸣,像一颗火种,在她心中点燃了微弱却坚定的希望。那位被监正称为“老师”的老者,他的悲愿、他的牺牲、他留下的“火种”……这一切都与监正所描绘的、冰冷绝望的“终幕预演”截然不同。
“守护火种……”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感受着锈齿轮传来的、仿佛源自血脉的悲鸣与共鸣。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迫承受命运的“样本”或“桥梁”,她成为了一个潜在的“继承者”。
星官风再次出现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早。他独自一人走进监护室,挥手屏退了身后的研究员。门无声合拢,将内外隔绝。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那份惯有的、冰冷的自信被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挣扎所取代。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站在床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审视着凌霜,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
凌霜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的灰蓝色义眼平静地回望着他,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抗拒,反而多了一丝……洞悉?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充满了无声的博弈。
最终,星官风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沙哑,不再带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刚才的聚焦。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听你的版本。”
凌霜微微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你看到了,不是吗?那段记忆。那个老人。”
星官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他当然看到了,那段强行植入的、充满悲伤与守护执念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记忆里,甚至暂时压过了“织梦者遗骸”带来的低语。
“那是……干扰产生的幻觉。信息陷阱。”他试图用理性的外衣包裹内心的动摇。
“是吗?”凌霜的声音依旧平静,“那为什么‘织梦者’没有提前预警?为什么它的频率会被那股意念影响?甚至……被动记录?”她敏锐地捕捉到,在那股苍老意念冲击时,“织梦者遗骸”的光芒曾有一瞬间的凝滞和紊乱,仿佛遇到了某种克制它的东西。
星官风无法反驳。这正是他最大的疑虑所在。“织梦者遗骸”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全知全能,是他在知识海洋中导航的罗盘。但今天,这个罗盘第一次出现了偏差,甚至可能……对他隐瞒了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凌霜继续追问,目光锐利,“监正的‘老师’。星枢之眼的创造者。而你……”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星官风细微的表情变化,“……你似乎,并不完全了解你的‘工具’的过去,也不完全了解你效忠的监正大人的全部计划。”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狠狠捅进了星官风内心防线最脆弱的地方。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站在知识巅峰的观察者和掌控者,但现在却发现,自己可能一直生活在别人编织的信息茧房里,甚至他赖以生存的“工具”,都可能别有用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星官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和……恐惧。
“合作。”凌霜直视着他,吐出了这两个字。
“合作?”星官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嘴角却扯不出丝毫笑意,“你和我?一个样本和一个研究者?”
“不是一个样本和一个研究者。”凌霜纠正道,她艰难地抬起带着传感器的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是两个……可能都被蒙在鼓里、都被当成棋子的人。两个都想寻找真相的人。”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你难道不好奇吗?监正为什么要执着于定位晶化墓场?真的只是为了观测?‘终幕预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要不惜背叛自己的老师,甚至可能……利用‘织梦者’来控制你?”
“控制我?!”星官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凌霜毫不退让,“回想一下,每次你使用它之后,是不是求知欲和偏执会变得更强烈?是不是更容易忽略那些不符合你预期的事物?是不是……越来越难以回忆起使用它之前的某些细节?”
星官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冰冷的仪器上。凌霜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细微变化。是的,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某些模糊的断层,他对知识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具有排他性和掠夺性,他甚至……越来越难以对实验体产生丝毫的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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