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染透了京城的天际。
镇北王府那对威严的石狮,在渐浓的夜色里如同沉默的守护者,却被一阵由远及近、急促如雷的马蹄声骤然打破宁静。
蹄声如鼓点,敲在青石板上,也敲在王府内外每一个有心人的心尖上。
为首一骑,玄衣如夜,披风猎猎,仿佛裹挟着北境未散的烽烟与寒意。
君墨寒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人立而起,他已利落地翻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久经沙场的悍厉。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征战疲惫,但更深邃的,是那股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帝王般威仪。
他目光如电,扫过熟悉的府门,下一刻,剑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不对劲。
他离府不过月余,记忆中那座因各方势力掺杂、仆从怠惰而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王府,竟焕然一新!
朱漆廊柱光可鉴人,庭院花木修剪得一丝不苟,连青石缝隙间的杂草都拔除得干干净净。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些闻声而出、躬身行礼的仆从,虽屏息静气,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久违的精气神,那是……希望与敬畏?
“王爷回来了!”
不知哪个机灵的丫鬟脆生生喊了一嗓子,整个王府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瞬间活络起来,动作井然有序,问候恭敬有加,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鲜活气。
君墨寒随手将马鞭抛给迎上来的亲卫,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出冷硬的弧线。
他沉声问向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老管家:“王妃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回王爷,娘娘……娘娘此刻还在账房理账,老奴这就去通传……”
“不必。”君墨寒抬手打断,迈开长腿,径直穿过熟悉的回廊。
越是往里走,他心中的惊异越是翻涌。
沿途所见,琉璃灯盏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宁神的檀香,取代了往昔若有若无的霉味,甚至连守夜婆子脚下都换上了软底新鞋,行走间悄无声息。
这一切细微处的改变,都指向那个他名义上的王妃——李晚宁。
这女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将这一潭死水的王府整治得如此……生机勃勃?
账房的门虚掩着,温暖的烛光从门缝中流淌出来,驱散了秋夜的微寒。
君墨寒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见李晚宁正俯首于宽大的梨木案前。
她如墨的青丝只是松松挽起,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衬得那侧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愈发莹润如玉,美得惊心动魄。
她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漾开真切而柔和的笑意,宛如冰雪初融:“王爷回来了?一路辛苦。”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但君墨寒的目光,却在她话音未落时,便已锐利地钉在了她身后——那里,三口硕大的樟木箱笼敞开着。
里面白花花、亮闪闪的官银,垒得如同小山一般。
烛光映照下,竟将摊开的账册封皮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辉光!
饶是君墨寒见惯沙场生死,掌控北境命脉,此刻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府库何时如此充盈过?
这绝非王府日常用度能积攒下的数目!
“这些是……?”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疑惑与审视。
李晚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轻轻翘起,勾勒出一抹狡黠如狐的弧度。
她伸出纤长指尖,随意地掠过冰冷的银锭。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妆容:“没什么,妾身闲来无事,想着府中用度紧张,便做了点小生意。”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眼中流光溢彩,“无非是南边的绸缎,北边的皮货,再加上些消息灵通,低买高卖,这银子嘛,自己就会下崽了。”
她忽然凑近半步,一股清雅的幽香钻入君墨寒鼻尖。
吐气如兰,带着几分戏谑:“当然,也多亏了王爷的镇北铁令。”
“沿途那些不开眼的土匪山贼,见了令牌如同见了阎罗王,躲得比草原上的兔子还快,这商路,自然就顺畅了。”
君墨寒伸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账册,指尖翻动。
上面的条目清晰分明,收支往来,一笔笔,一桩桩,竟如他排兵布阵般条理清晰。
甚至连一些陈年烂账都被梳理得明明白白,证据确凿。
这哪里是一个深闺妇人应有的手段?
这分明是执棋手布局千里的气魄与缜密!
“晚宁。”
他喉结微动,再开口时,声线低沉了几分。
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你总是能让本王……惊喜。”
这两个字,重若千钧。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婉的哭嚷声,打破了账房内微妙的气氛:“王爷!求王爷垂怜啊!”
“我们侧妃娘娘……娘娘她病重咳血,眼看就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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