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冷得刺骨。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寒王府书房新糊的窗纸。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焦躁的手在叩击着命运的门扉。
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君墨寒与李晚宁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在挂满军事舆图的墙壁上。
宛如两尊即将踏入血与火战场的古老神只,肃杀之气几乎要透墙而出。
书房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一幅详尽的京城布局图,已被朱砂笔标记得密密麻麻。
尤其是那象征着储君威仪的东宫位置,周围更是布满了猩红的圈点和箭头,仿佛被无形的血丝缠绕。
君墨寒的指尖重重按在东宫之上,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闷雷:“三日后,宫中的赏菊宴,实为鸿门宴。”
太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席间规矩森严,杯盏交错间,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惯用的那些伎俩——下毒、构陷、美人计,防不胜防。”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的王妃,李晚宁,来自北境,在那帮自诩高贵的京城人眼中,无异于“蛮荒之地”的“乡下丫头”,这将是太子最容易攻讦的靶子。
出乎意料的是,李晚宁闻言,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惧色,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越,如同玉珠滚落银盘,瞬间冲淡了室内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优雅地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缝隙。
刹那间,夹杂着湿冷草木气息的秋风涌入,吹动了她鬓角几缕未束好的青丝,也吹得案上烛火一阵猛烈跳动。
她浑然不觉,只是眺望着被厚重雨幕笼罩的、模糊而遥远的皇城轮廓。
那双凤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两簇幽冷的火焰。
“王爷,”她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玩味,“您说,咱们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会用什么方式来招待我们这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北境夫妇呢?”
她缓缓侧过脸,绝美的侧颜在跳跃的烛光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是嘲笑我李晚宁行止粗鄙,不配王妃之位?还是在您的酒水里加点‘佐料’,让威震北境的寒王当众出丑?”
“亦或者……找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儿,演一出被王爷‘欺凌’的苦情戏,污您名誉,毁您名声?”
君墨寒看着她镇定自若、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模样,紧蹙的剑眉微微舒展,但语气依旧凝重:“无非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然,众目睽睽,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不得不防。”
“人言?畏惧?”
李晚宁“啪”地一声合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她倏然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利落而决绝的弧线,几步便回到桌案前。
她的指尖不再是轻柔的点划,而是带着一股锐气,重重地敲击在地图上几个被朱砂重点标记的、属于太子党羽核心势力的区域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王爷,您错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流言蜚语,从来只能困扰那些被圈养在围栏里、只会咩咩叫的绵羊!”
“它们何曾伤过真正翱翔于九天、搏击风雪的苍鹰?太子他,至今还把咱们当成需要仰他鼻息、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里挣扎求存的绵羊呢!”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君墨寒的眼底:“他以为夺了您的北境兵权,将您圈禁在这四方京城,便是彻底的胜利。
他以为用后宅妇人争风吃醋的手段来对付我,便能让我束手就擒,惶惶不可终日。可他忘了——”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北境的风沙,锤炼出的是能啄食狼眼的鹰隼,是能撕裂暗夜的猛虎!而不是在方寸庭院里,为几粒粟米就斗得你死我活的雀鸟!”
“他既然摆下这鸿门宴,想用所谓的规矩礼法束缚我们?好!我们就去!不仅要堂堂正正地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在他精心编织的罗网里,闯进来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能将他这破网撕得粉碎的洪荒巨兽!
我要让他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那些阴私算计,不过是一捅即破的纸老虎!”
君墨寒被她话语中磅礴的自信,和毫不掩饰的锋芒所震撼,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原本凝重的神色被一种激赏所取代:“哦?王妃如此成竹在胸,莫非已有妙计?”
“妙计谈不上,不过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罢了。”
李晚宁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时绽放的红梅,冷艳而夺目,“首先,他若想用礼仪规矩来压我?云舒!”
侍立在外间的贴身侍女云舒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本看似古朴陈旧、边角甚至有些磨损的线装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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