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5日,下午。
邕州市江南区六塘镇派出所。
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光线惨白,照着讯问室里冰冷的铁椅和同样冰冷的铁桌。
空气中混杂着汗馊、劣质烟草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张宏独自坐在铁椅上,双手放在桌面。
对面的老警员脸颊瘦削,慢条斯理地翻着一份薄薄的笔录,眼皮耷拉着,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和……厌烦。
“张宏是吧?”老警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南方三建总工程师?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在工地上演全武行?挺能耐啊。”
“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带人冲击工地?”
张宏皱了皱眉头,挺直背脊,迎着老警员审视的目光,“在我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还有,我的手机被收走了,我需要联系公司领导。”
“律师?”胡警员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椅背上,“电视剧看多了吧?我国法律里面,没有沉默权这一条。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警方的工作。”
“张宏,你手下的施工队当众斗殴,打伤那么多人,性质很恶劣!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破坏工程?”
这个人有问题……张宏深深看了他一眼,“警官,现场有监控,有那么多目击者,是非曲直不难查清。我相信警方会秉公执法。至于我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在行使正当防卫权利。”
胡警员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正当防卫?”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茶杯盖跳了起来,“正当防卫就能把别人打成骨折,打成脑震荡吗?张宏!别以为你顶着个总工的名头就高人一等!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够你喝一壶的!老实交代!”
张宏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老警员,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层故作凶狠的表象,看到其下的某些东西。
那目光让老警员感到一丝烦躁和……不安。
他避开张宏的视线,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浓茶,掩饰着那一瞬间的失态。
……
拘留室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
张宏被推进去,王大力、孙二狗,还有桃源建工几个被重点“关照”的工头,连忙迎上来。
“张总!(宏哥!)没事吧?”
张宏摇摇头,打量起牢房。
狭小的空间,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和霉味。水泥地上胡乱铺着几张看不出颜色的草席。墙壁高处,一扇小小的铁窗,透进昏黄的光线。
王大力眼睛通红,拳头捏得死紧:“张总!是俺太冲动了,要不是俺动手……”
张宏摆摆手:“不关你事。是那个樊建功的问题。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玛德!太欺负人了!”孙二狗年轻气盛,气得跳脚,“宏哥!他们摆明是故意为难咱们!故意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张宏点点头,走到角落一张相对干净的草席上坐下,脸上没有半点慌张,“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他的平静,像一块磁石,稍稍安抚了焦躁的众人。
大伙儿也跟着坐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平静就被外面一个刺耳的笑声打破。
“哟呵!这不是咱们新来的张大总工吗?怎么着?这铁窗的滋味儿,还习惯吧?”
拘留室的铁栅栏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随后,樊建功那张肿得像猪头、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的脸挤在栏杆中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快意。他身后,几个同样挂了彩的三建工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孙二狗王大力他们咬牙切齿。
他们怎么没被关起来?果然,这里面有黑幕……
“啧啧,刚才在工地上不是挺威风吗?不是要立规矩吗?”樊建功咧着嘴,金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恶心的光,“姓张的,别以为你顶着个总工的名头,就能耍威风。到了邕州,到了三建的地头,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敢炸刺儿?这就是下场!”
他得意地拍打着铁栏杆,发出哐哐的噪音。
“你他妈找死!”王大力猛地扑到铁栅栏前,手臂青筋暴起,恨不得把栏杆掰弯。
樊建功非但不怕,反而凑得更近,唾沫横飞:“来啊!有种进来啊!打这儿,看看最后谁吃亏!”
孙二狗他们按住冲动的王大力。
见他们怒目而视又不敢动手的样子,樊建功哈哈大笑:“我告诉你们,识相的,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工地的事,还有得商量。不然?哼!老子让你们这帮外地人,连工地大门都摸不着!”
王大力的怒吼和桃源工人的怒骂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范建功一伙的嘲笑更加刺耳。
张宏依旧闭着眼,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见他这般“能忍”,樊建功嘲讽了几句,也感觉无趣。抛下几句狠话带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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