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华夏超导研究中心。
这里的气氛与鹏城的摩天大楼截然不同。没有光鲜的玻璃幕墙，只有敦实的混凝土建筑和厚重的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液氮气味和一种属于精密实验室特有的、混合着金属、绝缘材料和化学试剂的味道。
张宏在沈若芸的陪同下，在中心主任和几位核心研究员的引导下，参观着超导材料制备实验室。
巨大的真空镀膜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低温恒温器里氤氲着白色的冷气，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复杂的仪器间穿梭，神情专注。
会议室内，中心技术负责人正对着投影屏，详细汇报着目前主流的超导材料研究进展：
低温超导（NbTi、Nb3Sn）的产业化现状，高温超导（YBCO涂层导体、Bi系带材）的工程化瓶颈，以及探索中的铁基、氢化物等新体系面临的巨大挑战……
结论很清晰：
距离实现长距离、低成本、高可靠性的电力传输应用，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尤其是那所有科研人员梦寐以求的“室温超导”，更是遥遥无期。
汇报结束，负责人脸上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严谨和一丝无奈。
张宏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
他没有对汇报内容做任何评价，而是直接从沈若芸手中接过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文件夹，推到会议桌中央。
“李主任，”张宏的声音平静无波，“我需要你们中心，集中最精锐的力量，尽快制备出这种材料。”
中心主任李博文疑惑地拿起文件夹，翻开。
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上面打印着极其复杂的分子结构式、精确到小数点后数位的元素配比表，以及一套前所未见的、包含特殊气氛控制、压力梯度、纳米级定向沉积等匪夷所思步骤的制备工艺流程。
材料的名称被标注为：
【LZ-1型复合氧化物超导体。】
李博文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几页纸，眉头越皱越紧。
他身后的几位核心研究员也凑过来看，脸上很快露出了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荒谬的表情。
“张……张总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研究员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惊疑，“这个配比……还有这个制备工艺……这……这完全超出了现有超导理论框架。
尤其是您标注的这个临界温度……能在-50℃环境下保持超导态？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张总工！”另一位中年研究员也急切地补充，“这工艺要求的纳米级定向沉积控制，还有这个特殊的压力-温度曲线，以我们现有的设备，几乎不可能稳定复现！
而且这种元素组合，在理论模拟中从未显示出超导迹象啊！这……这简直就是……”
“天方夜谭。”李博文主任合上文件夹，脸色凝重地看着张宏，替手下说出了那个词。
他的眼神里有困惑，有不解，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张总工，超导研究是严谨的科学。我们需要理论支撑，需要实验验证，需要一步步……”
“李主任，”张宏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但国家需要它。能源战略需要它。时间不等人。”
他目光扫过几位研究员震惊而抗拒的脸：“我不是在和你们讨论理论可能性。这是任务。最高优先级任务。中心所有资源，向此倾斜。
设备精度不够，想办法改进或定制。工艺控制难，就一遍遍试错优化。理论解释可以滞后，但样品，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拿出来！”
张宏的话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李博文和几位研究员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感觉这位年轻的“领导”，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
就在这时，李博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上级主管单位的加密信息。他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变。信息只有一行字：
【无条件配合张宏同志一切要求！最高指令！】
李博文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抗拒和困惑已经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无奈取代。
他站起身，对着张宏，也对着自己的团队，声音干涩却坚定：“明白了，张总工。华夏超导研究中心，将竭尽全力，执行任务！我们会尽快组织攻关，争取……按时拿出样品。”
返程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南国风景。
车内很安静。刘国安专注地开着车。
沈若芸坐在后座，膝上摊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整理着刚才会议的资料和后续需要跟进的事项。
左手旁的张宏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超导材料的突破是基石，但也是最难啃的骨头。他知道刚才自己的要求近乎蛮横，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张总工，”沈若芸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她微微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我有一个疑问，希望您能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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