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锐利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高浓度臭氧的气味,精密电子设备运转时发出低鸣,充斥着几乎凝固的、千钧一发的张力。
鹏城,华夏新能源建设集团总部指挥大厅。
时间,2025年5月4日。
张宏站在环形指挥台的中心。他穿着深灰色的工装,领口一丝不苟。古铜色的脸庞在数百块屏幕组成的巨大信息墙冷光映照下,如同钢铁铸就。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遍遍扫过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
西北光电基地的实时功率曲线。
西南梯级水电站群涡轮转速。
东南沿海风场矩阵的叶尖速比。
三横(东西走向)四纵(南北走向)超导输电主干道各关键节点的温度、压力、磁通量监测值。
遍布全国的上千座大型无线输电中继站状态指示灯。
北上广深等负荷中心此刻的用电需求预测热力图。
……
信息墙上,代表超导管道的金色光带如同华夏大地上奔腾的无形血脉,纵横交错,覆盖版图。
它们承载着这个国家迈向未来的能量脉搏,也承载着张宏十年来呕心沥血的终极目标——国家新电网工程。
“报告总指挥!所有火电调峰机组准备就绪!”
“报告!水电集群出力稳定!”
“报告!光电矩阵输出功率已达设计峰值!”
“报告!所有核电单元安全运行!”
“报告!超导管道全线压力、温度、磁通量稳定在安全阈值!”
“报告!无线中继站群预热完成,随时可启动能量场覆盖!”
“报告!末端负荷中心旧电网切出预案就绪!”
一道道清晰、洪亮、带着金属质感的汇报声,从遍布全国的数千个关键节点,通过加密专线,汇聚到这间象征着国家能源心脏的指挥大厅。
大厅里落针可闻。
数百名技术人员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指挥台那个如定海神针般的身影上。空气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待那最后的指令。
张宏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悬停在主控触摸屏那个被防误触罩保护着的、象征着历史时刻的红色启动按钮上方。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按钮的刹那。
他放在指挥台内侧的私人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星海”的名字。
张宏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抬手,示意暂停。
然后在全场愕然的目光中,拿起私人手机,接通。
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喂,星海?”
千里之外的邕州第二实验中学。
放学铃声刚刚响起,一个穿着校服的双马尾少女,就迫不及待拎着书包冲出教室。向学校大门跑去。
跑出校门,钻进早已等候在校门口的黑色红旗轿车,张星海立刻从程琳手中接过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不像以往那样漫长等待。几乎是秒接。
“喂,星海?”
张星海声音激动而急切:“老爸!我放学了!在小姨车上了!我先去接弟弟和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你不要迟到哦!”
指挥中心,张宏的目光扫过信息墙上那代表最终倒计时的猩红数字:00:15:23。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没有半分犹豫:“好。爸爸马上到。我们机场见。”
“嗯!我等你!”
电话挂断。
张宏将手机放回口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主控屏,投向那枚红色的按钮,也投向旁边站着的、神情同样紧绷的沈若芸。
“若芸,这里交给你了。”张宏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没有丝毫波澜,“按预定计划执行就好,启动指令由你下达。我相信你。”
沈若芸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历史性的时刻,这凝聚了十年心血、关乎国运的最终启动,总指挥竟然要离开现场,交给她?!
“张总工!这……”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张宏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新电网的每一个螺栓,每一段程序,都凝聚着包括你在内的无数人的心血。它已成熟,无需我再站在这里按下那个按钮。你足以胜任。而今天,”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座矗立在南海之滨的发射塔,“我有另一个更紧要的承诺,必须亲自去兑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沈若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的信任和不容置疑,胸中的惊涛骇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是!张总工!保证完成任务!”
张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转身,在数百道震惊、不解、但最终化为敬佩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指挥大厅。步伐沉稳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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