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峭王苏仆延那面巨大的狼头大纛仓惶西撤的烟尘,如同抽走了辽阳城最后一丝脊梁。孤城矗立在死寂的白色荒原边缘,城头守军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绝望。
失去了乌桓轻骑在外围冰原上的机动袭扰和牵制,公孙康精心构筑的、倚仗辽泽冻土为屏障的防御体系,瞬间失去了最锋利的爪牙。冰原依旧是那片冰原,但此刻在孙逊大军眼中,它不再是吞噬生命的死亡陷阱,而是——进攻的跳板!
孙逊军阵缓缓前压,如同黑色的潮水,谨慎地漫过冰原的边缘。呼延灼的连环马阵依旧居于中军,钢铁的堡垒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武松的陷阵营、杨志的轻骑分列左右,如同蓄势待发的獠牙。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军阵后方,那一片由单廷圭亲自指挥、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造陆”工程!
上千名健壮的士卒,在单廷圭的号令下,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他们挥舞着特制的、宽大的木铲和沉重的木槌,疯狂地挖掘着辽阳城东、南两侧被特意“照顾”过的区域——昨夜单廷圭引护城河水悄悄灌注后形成的脆弱冰层!浑浊的、带着冰碴的河水被迅速排开,暴露出下方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冻结的淤泥沼泽!
“快!引水!继续引水!”单廷圭站在一处临时堆起的土台上,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他手中令旗指向刚刚挖开的沟渠尽头——辽阳城那条被冻得只剩涓涓细流的护城河!“皇甫先生需要足够深的水!快!”
士兵们用木桶、皮囊,甚至脱下头盔,疯狂地从护城河中舀起冰冷的河水,沿着新挖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浅沟,泼向那片被清理出来的、暴露在寒风中的沼泽淤泥!河水泼在冰冷的淤泥上,瞬间腾起刺骨的白气,发出“滋滋”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一层薄冰!
这并非为了制造冰面,恰恰相反!单廷圭要的,是利用这极寒天气,在淤泥表面快速形成一层坚硬却脆弱的冰壳!这层冰壳,将成为后续进攻的——坚实跑道!
城头上,公孙康身披厚重的铁甲,脸色铁青,扶着冰冷的垛口,死死盯着城下那片如同巨大伤口般暴露在冰原上的深褐色区域,以及冀州军疯狂引水泼洒的动作。他身边几个副将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不安。
“将军…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挖开沼泽?引水?”一个副将声音发颤,“难道想填平沼泽攻城?这…这得填到猴年马月?”
“蠢货!”公孙康猛地一拳砸在垛口上,冰屑簌簌落下,他眼中充满了被戏耍的狂怒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填平?他们是在造‘路’!用冰铺路!单廷圭这厮…好毒的手段!”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利用极寒,在淤泥沼泽上快速冻出一层足够支撑重物通行的冰壳!一旦这条“冰路”形成,他那片倚为天堑的辽泽冻土,将彻底失去屏障作用!
“放箭!快放箭!阻止他们!”公孙康嘶声怒吼。
城墙上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但距离太远,力道在寒风中衰减,大部分无力地落在冰原边缘,少数射入施工区域的,也被早有准备的冀州军大盾阵挡下。单廷圭的“造路”工程,在箭雨的干扰下,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每多泼一桶水,那深褐色的“伤口”就被覆盖上一层更厚的、更坚实的冰壳!
时间在双方无声的角力中流逝。当惨白的日头滑向西边天际,辽阳城东、南两侧,两条宽约十余丈、长达数百步的、闪烁着坚硬冰光的“跑道”,如同两条巨大的冰蟒,赫然从冰原边缘延伸出来,直抵辽阳城下!冰层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泥潭,但冰层之上,足以承受千钧重压!
时机,到了!
孙逊军中,陡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号角声!那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某种更加狂野、更加原始的召唤!
“哞——!哞嗷——!”
如同来自远古洪荒的怒吼!低沉、浑厚、充满了野性的力量!皇甫端一身灰布袍子,如同融入背景,此刻却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中一面绘着诡异火焰纹路的三角令旗猛地挥下!
轰隆隆隆——!
大地在震颤!冰面在呻吟!只见在军阵后方,被巨大布幔遮盖了许久的区域,布幔被猛地扯开!上千头体型健硕、筋肉虬结的辽东黄牛,如同决堤的怒涛般冲了出来!这些牛显然被饿了不止一天,双目赤红,鼻孔喷着粗大的白气,口中发出焦躁而愤怒的嘶鸣!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头牛的牛角上,都用坚韧的皮绳牢牢捆绑着两柄磨得雪亮、寒光闪闪的加厚开山刀!刀锋向前,如同牛头上长出了致命的犄角!而每一头牛的尾巴上,都缠着厚厚一束浸透了火油、正在熊熊燃烧的干草!
火牛阵!
皇甫端精心调教、驯化了数日的火牛阵!
饥饿、火焰灼烧尾部的剧痛、以及牛群本身被压抑的狂躁,瞬间点燃了这些庞然大物最原始的破坏本能!它们根本不需要驱赶,剧痛和本能驱使着它们,如同上千头发狂的洪荒巨兽,四蹄翻腾,卷起漫天雪沫冰碴,沿着那两条刚刚冻结成型的“冰路”,朝着前方那座散发着人类气息的、令它们痛苦来源的城池——辽阳城,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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