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县的路很糟糕。
摩托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得厉害,大嘴骑在前面,背影就像一块用铁皮焊接而成的挡风板,一动不动。
我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铁架,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耳朵都麻了,但我心里更觉寒冷。
我本不该来的。
这趟出车本可以不去。
大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我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郭薇站在玄关处,手指着墙上的“刘月梅”三个字,嘴里说着“他还欠我钱”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刻,我不是怕她,而是怕自己——怕我再继续待下去,会发疯。
所以我说“我去”。
这不是为了查明什么真相,也不是出于好奇。
我只是想逃离。
逃离那间屋子,逃离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空洞的双眼,逃离那个写着血字的客厅。
哪怕只是几个小时,哪怕只是换个地方喘口气。
可逃到这里,才发现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G县殡仪馆隐藏在山坳里,四周荒草丛生,围墙破败斑驳,铁门半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开过一样。
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浸泡得发黑:“G县殡葬服务中心”。
没有人迎接,也不用登记,大嘴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灵车,车头贴着黄符纸,边缘已经卷起,就像干枯的死皮。
“尸体在冷藏室,等会儿老刘来交接。”大嘴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你先去边上坐一会儿,别乱走。”
我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风把裤管吹得紧紧贴在腿上,冷得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进来的。
四周安静极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只有远处有一间低矮的平房,门框歪歪斜斜,上面用红漆写着“男厕”两个字,漆皮已经剥落,就像干涸的血痕。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也许是憋闷得太久了,也许是脑子麻木了,只想找个角落待着。
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
里面昏暗潮湿,瓷砖裂开了缝,长满了绿毛,墙角布满了蛛网,一根竹扫帚斜靠在墙边,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走到最里面的小便池前,刚解开裤带,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回头一看,那根竹扫帚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横在我的脚后跟前。
我愣了一下,心跳加快了半拍。
在这种地方,一根棍子倒了也算不上什么怪事,但它倒得太过突然——没有风,地面也不倾斜,就好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根竹棍。
屋里安静得可怕。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就像敲鼓一样。
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臭味,也不是霉味,而是一种……湿土混合着铁锈的气息,就好像是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的。
我猛然意识到,这味道和昨晚郭薇屋里的一模一样——那阵从门缝里吹出来的、带着坟地气息的风。
我手一抖,拉链都没拉好,就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脖子后面一阵发凉。
就好像有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又好像是一缕湿发扫过皮肤。
那感觉极其轻微,却让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声。
身后没有人。
我死死地盯着厕所尽头那面斑驳的墙,镜子里照不出人影,只有一片漆黑。
但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看着我。
就在我的背后,离我不远,甚至……可能就贴在我的肩膀上。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不能看。不能动。一动就会发疯。
可那股寒意并没有退去,反而顺着脊椎往上爬,就好像一只冰冷的手,慢慢抚摸过我的后背。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衣领。
裤管贴在腿上,冷得就像裹了一层冰。
我想逃走,可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样。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嗯……”。
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
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低语,短促、含糊,但分明带着怨气。
我猛地转过身。
厕所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根竹扫帚静静地躺在地上,灰尘没有动过,蛛网也没有破。
灯光忽闪了一下,照出墙上几道歪斜的裂纹,就像极了手指抓过的痕迹。
我冲了出去。
一脚踢开门,冷风扑面而来,我几乎是连摔带跑地出来了,肺里火辣辣地疼。
我没敢回头看,一路冲到院子中央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手抖得连烟都点不着。
天阴得更厉害了,乌云压着山顶,就像一块巨大的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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