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抱着李云龙,两个加起来快八十岁的汉子,蹦得比新兵蛋子还高。那根闪烁着螺旋银光的枪管,被战士们像传看圣旨一样,一个个轮流对着光瞅,嘴里发出的“乖乖”、“俺的娘”之类的惊叹,汇成了一曲最动听的交响。
李云龙的狂笑声终于停了,他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他把枪管塞到赵刚怀里,自己则像一头锁定了新目标的猎豹,一把抓住还站在拉削机旁的何雨柱。
“柱子!魂和锤子都有了!”李云龙一手抓着那根完美的枪管,另一只手宝贝似的捧着那个复杂的枪机总成,两眼放光,“现在,该给它们安个家了吧?这身子,怎么造?给老子划个道道出来!”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枪身子,无非就是几块铁板焊在一起,顶多再费点功夫,让王叔他们打个形状出来。毕竟,连枪管和枪机这种精细的玩意儿都弄出来了,一个外壳还能难到天上去?
“团长,这身子,不能用焊的。”何雨柱摇摇头。
“不能焊?”李云龙愣了,“那咋弄?难不成还能像泥瓦匠和泥,给它捏一个出来?”
“差不多。”何雨柱的回答,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不过不是用泥捏,是用铁皮‘压’。”
他捡起一块半指厚的钢板,又从地上拿起两块石头。他把钢板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举起另一块石头,猛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钢板上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团长你看,”何雨柱指着那个凹坑,“这一下,就是‘压’。如果咱们有两块刻好了形状的、比这石头硬一百倍的模子,中间夹着一块烧红的钢板,再用比这大一万倍的力气砸下去,会怎么样?”
窑洞里一片寂静。
李云龙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想到了村里打月饼的模子,想到了盖官印的印章。一个模糊的、却又无比震撼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你的意思是……”李云龙的声音有些干涩,“一块平的铁皮进去,‘哐’地一下,一个枪身子就出来了?”
“对。”何雨柱点头,“这叫冲压。一次成型,一个模子压出来的,一千个一万个都一模一样,连个螺丝孔都不会错。而且,比你用几块板子焊起来的,结实得多。”
“哐!”
李云龙手里的枪机总成,没拿稳,掉在了铺着毡布的工作台上。
他没去管,只是死死地盯着何雨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妖怪。
冲压!
一模一样!
一万个!
这几个词,像是一记记重锤,把他那颗刚刚适应了“铣床”、“拉削”的心,砸得稀巴烂。他之前还为一天能铣出一个枪机而沾沾自喜,可何雨柱现在告诉他,这枪的身子,可以“哐”一下一个,“哐”一下一个!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造枪了。这是在下崽!不,比下崽还快!
“何师傅……”周平的声音在发颤,他手里正捧着何雨柱给他的那卷新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模具,“这……这模具,对材料的硬度和加工的精度要求,比拉刀还高。而且,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钢板一下压成这个形状?咱们……咱们没有那么大的机器。”
李云龙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机器,可以造。”何雨柱走到窑洞外,指着兵工厂里最大的一台缴获来的、用来吊运矿石的卷扬机,又指了指炼钢炉旁一坨小山似的、专门留出来的、最精纯的钢锭。
“用最好的钢,给咱们造一个几千斤重的大铁锤。用那台卷扬机,把它吊到十几米高。模具放在下面,烧红的钢板放进去。然后,把绳子砍断。”
何雨柱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把几千斤的铁疙瘩,吊到十几米高,再让它自由落体砸下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敢想。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两腿发软。
“我日你先人……”李云龙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句已经成了他表达顶级震撼的专用语给吼了出来。他不是害怕,他是兴奋,是激动,是浑身的血都烧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他像个疯子一样在窑洞里来回冲撞,唾沫星子喷得满天飞,“王叔!给老子开炉!把最好的钢都给老子熔了,给老子铸一个天底下最大的锤子!孔捷!带人去给老子挖坑打地基,要比埋你爹的坟还结实!周平!你他娘的要是三天之内做不出那个模子,老子让你抱着它睡!”
整个后山,彻底疯了。
如果说之前造拉削机和铣床,还只是技术人员的狂欢,那这一次,造这台被战士们私底下称为“断头台”的冲压机,则成了整个独立团的盛宴。
炼钢炉的火光,三天三夜没有熄灭。一整块重达五千斤的巨型钢锭,在王叔和所有铁匠的祈祷中,被成功铸造出来。它就像一个趴在地上的钢铁巨兽,散发着原始而恐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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