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日本陆军守备司令部。
一个穿着短衫,头戴毡帽的苦力,将一担蔬菜挑到司令部的后门。他与相熟的厨房采购交接完毕,临走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牛皮纸信封,塞到采购手里。
“长官,这是刚才在街上,一个体面人托我送的,说是顶顶要紧的信,务必亲手交给坂田将军的副官。”
采购掂了掂信封,里面似乎只有薄薄一张纸,也没在意,随手揣进了兜里。
那苦力哈了哈腰,挑着空担子,很快汇入了街上的人流,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坂田少将的副官,展开了那张没有署名的信纸。纸上的字迹是用蘸水笔写的,工整而有力。
“将军阁下:丹阳渡边,名为帝国鹰犬,实为国府之豺狼。其贪墨军资,私通重庆,早已不是秘密。近日南京方面震怒,将派特高课专员前往查办。然,此行名为查办,实为庇护。闻专案组与渡边早有勾结,欲以走狗侯瘸子为替罪羊,将大案化小,保全渡边。若容其得逞,则丹阳之毒瘤仍在,将军之威严何存?证据存于渡边公馆地窖,及侯瘸子城郊庄园。机不可失,言尽于此。一个忠于帝国,亦忠于将军的士兵。”
副官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不敢耽搁,拿着信纸,快步走向坂田的办公室。
一辆黑色的道奇卡车,在通往丹阳的公路上疾驰。
车身被擦得锃亮,车头挂着一面小小的、底色全黑的旗帜,旗帜中央是一个抽象的菊花纹章,透着一股不祥的威严。
王虎坐在副驾驶上,身上是那套笔挺的黑色特高课军服。他没有戴军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那是从赵学文那里“借”来的。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了下来。不再是“山下大尉”的骄横跋扈,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阴冷和倨傲,像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蛇。
“王……不,木村课长。”后车厢里,赵学文探过头来,声音压得极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根据我的情报,渡边雄这个王八蛋,最喜欢古董字画。他的公馆里,光是明朝的瓷器就有十几件!还有那个侯瘸子,他好色,在乡下庄园里养了七八个姨太太,个个穿金戴银,陪嫁丰厚……”
他从怀里掏出修复好的算盘,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拨,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回,咱们是奉旨查抄。账,一定要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根毛,都不能算是咱们抢的,那都是‘证物’!”
王虎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扶了扶金丝眼镜,用一种陌生的、慢条斯理的语调开口:“赵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们是帝国的监察之眼,不是收破烂的。我们的眼里,只有帝国的利益,和对天皇陛下的忠诚。”
赵学文一愣,随即心领神会,腰立刻哈了下去:“是!是!木村课长教训的是!卑职失言了!”
车厢里的队员们看着这一幕,都憋着笑。刀疤脸坐在王虎身后,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一下。
丹阳城门遥遥在望。
守门的伪军和日本兵,老远就看到了这辆气势汹汹的黑色卡车,尤其是车头那面不认识但感觉很厉害的旗帜,让他们心里直打鼓。
卡车没有减速,径直朝着城门冲了过来。
“停车!停车检查!”一个伪军排长硬着头皮上前,举起了手。
卡车一个急刹,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打开,王虎走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白手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的证件,在那伪军排长的眼前晃了一下。
伪军排长只看清了“特高课”和“木村”几个字,一股凉气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啪”地一下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放行!快放行!”
王虎收回证件,看都没看他一眼,用手套掸了掸军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上车。
卡车在丹阳的主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避让。最终,在一栋戒备森严的西式小楼前停下。这里是丹阳宪兵队的总部。
门口的哨兵刚想阻拦,就被卡车上跳下来的两个队员,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胳膊,缴了枪,推到一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王虎推开小楼厚重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刀疤脸和另外八名队员紧随其后,十个人,像十道黑色的影子,所过之处,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宪兵和翻译,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噤若寒蝉。
“渡边队长在哪?”王虎用日语问一个迎上来的日本军曹。
“队长他……在办公室……”
王虎不再理他,一脚踹开了二楼最里面那间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一个留着仁丹胡,身材微胖的日本军官,正搂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调笑。他就是丹阳宪兵队长,渡边雄。
被踹门的巨响吓了一跳,渡边雄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群不速之客,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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