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烟火气,与初春微寒的风混杂在一起,诉说着这座帝都历经的浩劫与孕育的新生。
在临时改建、略显简陋却戒备森严的侯府内,一场决定司隶归属、乃至天下走势的军事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
堂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四张沉毅的面孔。
巨大的司隶地区山川舆图几乎覆盖了整个主壁,上面以朱砂、墨笔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代表董卓势力的黑色旗标,仍顽固地插在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及弘农郡大部,如同盘踞在巨龙腹心的毒瘤。
陶应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仪。
他立于图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两道冷电,缓缓扫过舆图上每一处关隘山河,最终定格在那罪恶交织的长安城上。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堂内回荡。
“董卓老贼,败退长安,焚我宗庙,掠我百姓,此仇此恨,纵倾黄河之水亦难洗!
然,此贼如今盘踞西陲,犹作困兽之斗。
司隶,乃王畿根本,天下腹心,岂容国贼久据,污我汉家山河?”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麾下三位核心智囊:情报首领陈舟、首席军师郭嘉、侍中荀谌。
陈舟面色沉静,眼神锐利,仿佛时刻在捕捉着暗流下的信息;郭嘉羽扇轻摇,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已看透全局;荀谌则神色凝重,目光在地图与陶应之间流转,显然在深思熟虑。
“避战则贼势复张,坐守则天下耻笑!”
陶应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意已决,不日发兵西征,廓清寰宇,直捣长安,擒此国贼,以谢天下!”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弘农郡的位置,发出沉闷一响:“欲破长安,必先拔除其东面屏障!弘农郡,扼崤函之险,控秦晋之交,乃长安之锁钥!
此关不破,我军难以前进一步!此战之首务,便是以雷霆之势,拿下弘农,砸碎董卓的东大门!”
郭嘉轻抚羽扇,眼中闪烁着洞悉世情的睿智光芒,接口道:“主公明见,弘农确系此战咽喉。
然,西凉广袤,韩遂、马腾虽名义归附,实则拥兵自重,更兼羌胡八部,狼子野心,向来是墙头之草,顺风而倒。
若我军主力尽出,与董卓鏖战于司隶,彼等受董卓金帛之诱,或出兵袭扰我军侧后陇山一带,或断我渭水粮道,则我军腹背受敌,形势危如累卵矣。”
“奉孝所虑,正是此战关键所在!亦是此战最大之变数!”
陶应赞许地重重点头,他大步走到地图西侧,手指精准地点在并州上郡之地。
“我苦思良久,得一敲山震虎,扼喉断脊之策!”
他的手指在上郡西南划了一个圈,“可令并州牧刘备,刘玄德,引其本部兵马,屯驻于上郡西南要地。
此人仁德布于四海,信义着于天下,麾下武有关羽,文有徐庶。
待我大军起兵,与董卓主力纠缠于京兆之际,刘玄德便可挥师南下右扶风,如一把尖刀,直插董卓后背!”
他目光扫过众人,详细阐释此策精妙:“此举有三利:
其一,震慑西凉诸部。韩遂、马腾见刘玄德兵锋直指凉州门户,必不敢轻举妄动,为我军免去后顾之忧。
其二,切断董卓退路。右扶风乃通往凉州之要道,一旦被玄德公占据,董卓西逃凉州之路便被彻底封死。
其三,玄德公乃汉室宗亲,讨伐国贼,名正言顺,可吸引关中心向汉室之士民,分化瓦解董卓根基。”
一直凝神静听的荀谌此时微微蹙眉,他上前一步,手指在地图上向南移动,划过秦岭,落在了益州与荆州之地,提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担忧:
“主公此扼喉之策,思虑周详,友若佩服。然,尚有一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若董卓见西逃凉州之路被玄德公切断,狗急跳墙之下,是否会弃长安而南奔,投效益州牧刘焉?或顺武关道东窜,依附荆州牧刘表?
此二州,皆乃钱粮广盛、带甲数十万之雄藩。若董卓残部得此二州为基,以其之暴虐,整合资源,必成我心头大患,届时再欲剿除,恐非易事,天下纷乱,不知又将延续几载!”
陶应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和洛阳城星星点点的灯火。
片刻后,他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抹混合着自信、冷峻与对人性深刻洞察的笑容。
“友若之虑,看似有理,实则未明其本!”
陶应声音沉稳,字字清晰,如同玉磬轻击,“刘焉刘表二者,何人?皆乃汉室宗亲,景帝之后!
此二人血脉之中,流淌着高祖皇帝传下的荣光,他们割据州郡,或为自保,或存私心,然其立足之根基,仍是汉室宗亲这四字招牌!”
他走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洛阳的位置:“只要陛下仍在洛阳,只要这未央宫前仍飘扬着大汉的旗帜,只要这天下名义上仍姓刘,他们身为宗室,便绝无可能,亦绝无胆量,公然接纳董卓这等人神共愤的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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