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雅间里,时间仿佛凝滞。窗外街市的喧闹被隔绝,只剩下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东方秀低着头,目光失焦地落在早已凉透的茶水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
郭雪儿温婉却字字惊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一遍遍凿击着她对过往认知的壁垒。
大师兄花之绍那冷硬的的面容、狠辣的刀法、毫不留情的质问,与郭长老口中的“培植亲信”、“性子偏激”、“水深浑浊”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尖锐痛楚。
叶聆风沉默着,他的内心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波澜起伏。
理性的部分告诉他,郭雪儿的警告与青衫客的消息、花之绍的表现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怀疑链条。
但坐忘心剑锤炼出的灵觉,却像一根绷紧的丝线,始终在细微地颤动,提醒他那源自郭雪儿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违和。
那感觉太飘渺,像风中残烛,在他对郭雪儿根深蒂固的信任与眼前沉重的现实面前,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又顽固地存在着,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他抬眼,看向对面脸色苍白、眼神惶然的东方秀,知道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他必须说点什么,将两人从这种无措的情绪中拉出来。
“阿秀,”他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
东方秀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悸和一丝寻求认同的急切:“阿风,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连郭长老都……大师兄他,他真的……”
“他的嫌疑,确实非常非常大。”叶聆风肯定了她的判断,但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冷静而坚定,
“但是,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我们现在缺少一样最关键的东西——证据。”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青衫客来历不明,雪儿师父的话也只是转述听闻。花之绍今日所为,我们可以解释为灭口,他同样可以辩解是铲除袭击我们的匪类。仅凭这些,我们动不了他分毫,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他的话像是一块投入激流的巨石,暂时挡住了恐慌的蔓延。
东方秀怔了怔,不得不承认叶聆风说得在理。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们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地问,声音里带着依赖。
“有一条线是确定的,真实的。”叶聆风指向窗外,仿佛指向镇西那个废弃的货仓,
“那些西域杀手,他们想要我们的命。他们使用的武功,他们的出现,都指向西域势力确实卷入了此事。这条线,无论花之绍是否参与其中,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线索。”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必须沿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找到这些西域势力的落脚点,找到他们与谁联系,找到他们可能藏匿鸣鸿刀或者其组件的地方。只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我们才能真正弄清楚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东方秀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和决心传递过去:“我知道前路危险,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我们自己亲手查出的真相。我们不能被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搅乱了心神,必须主动出击。”
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叶聆风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道光,刺破了东方秀心中的迷雾和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用力回握住他,苍白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种决绝的神采:“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一起查,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尽管目标再次统一,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这番惊心动魄的离间后,终究是变得不同了。
共同的怀疑将他们暂时捆绑在一起,但那初次的争执,叶聆风心底那丝无法言说的微妙感应,都像透明的薄冰覆盖在信任的湖面上。
前路未知,迷雾更深,他们需要更加小心地携手前行。
......
与此同时,距离临渊镇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刀魔众的临时据点。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卸去所有伪装后,略显苍白疲惫的俊美脸庞。
李影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刚刚结束的表演很成功。易容成郭雪儿,模仿她的神态、语气乃至关怀的小动作,将那些精心编织的“忠告”如同毒药般,一点点喂给那两个年轻人……
这一切对他而言,本是驾轻就熟的任务。看着东方秀眼中信任的崩塌,感受着叶聆风强压疑虑的挣扎,他知道,两人心中之刺已经埋下。
然而,叶聆风那双眼睛,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不是一双会被轻易吞噬的眼睛,即使在浓重的疑云中,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清澈与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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