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王家,晓月阁在琉焰岛的声望一时无两。订单如雪片般飞来,不仅原有的航海产品供不应求,一些中小商行也开始主动寻求合作,希望代理晓月阁的商品前往其他海域销售。石长老负责的工坊规模一扩再扩,木长老管理的账目上,资金流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充裕。甚至连前朝遗族内部,都有一部分务实派开始悄悄与晓月阁接触,采购那些确实能提升航海效率的罗盘和滑轮组。
顾长渊的威名更是传遍了整个望海镇,乃至周边海域。如今晓月阁的货船出海,只需在桅杆上挂上一面绣着简单新月标记的小旗,等闲海盗便望风而逃,不敢靠近。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是用实力赢得的尊重。
然而,就在晓月阁蓬勃发展,李晓晓忙于处理日益繁杂的阁务,规划着下一步可能涉足的领域——比如利用海岛丰富的贝壳、珊瑚资源发展工艺品,或是尝试小规模的海水晒盐——时,一份来自遥远故地的信笺,通过“星火”那隐秘而可靠的渠道,悄然送到了她的案头。
信使是基地的一名成员,他风尘仆仆,将一封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交给李晓晓时,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沉重:“星使,这是从海州城,通过几道手辗转送来的,指明要交给您。”
李晓晓心中微动,接过信件。拆开油布,里面是厚厚一叠纸张,最上面是一封字迹略显歪扭,但一笔一划都写得极其用心的信。下面的则是许多大小不一、按着红色指印或写着歪斜名字的纸条。
她展开那封主信,仔细阅读起来。
信是以海州城西贫民窟几位颇受街坊信任的老人和几位曾在她医摊上帮忙、识得几个字的年轻人的口吻联名写的。
“敬呈恩人李娘子(女神医)妆次:
……自娘子去后,海州百姓,尤以城西我等贱民,无日不感念娘子活命之恩,早晚祈福,愿娘子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然,娘子或许不知,自您离开,海州境况,愈发不堪。王知府那狗官,自上次抓捕您……呃,自上次事件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借口整饬防务、修缮城防,新增了数种苛捐杂税,名曰‘安民税’、‘城防捐’,实则尽入其私囊。城中米价、盐价飞涨,我等升斗小民,终日劳作,竟难求一饱……
……更有甚者,官府胥吏,如狼似虎,催逼课税,动辄打骂,强抢民物,甚至逼得人家破人亡者,亦不鲜见。去岁瘟疫,娘子救下之性命,今岁却要死于饥寒与苛政之下,思之令人痛彻心扉……
……近日,码头又有力夫因劳累过度猝死,其家眷孤儿寡母,反被官府诬陷抗税,抓入大牢,生死不明……呜呼!天日昭昭,何至于此!
……我等知娘子已远在海外,创立基业,本不该以此俗务相扰。然,举目四望,暗无天日,实无生路。城中百姓,私下谈及娘子,无不感念,言道若娘子仍在,必不会坐视我等受苦……
……冒昧上书,泣血陈情,非敢奢求娘子归来,只盼娘子能知故乡父老之艰难……若有万一之可能,盼能再施援手,则我海州万千黎庶,生生世世,感念娘子大恩大德……”
信的最后,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和红指印,代表着成百上千颗在苦难中挣扎、却又抱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心。
下面那些小纸条,则是一些具体的个案求助,或是某家断粮,或是某人重病无钱医治,字字血泪。
信很长,李晓晓看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她仿佛能看到海州城西那肮脏的街巷,能看到面黄肌瘦的百姓在官吏的皮鞭下瑟瑟发抖,能看到那些曾经被她从瘟疫中救回的生命,如今又在饥寒和压迫中走向绝望。
她放下信纸,久久无言。窗外是琉焰岛喧嚣而充满活力的港口,而她的心,却仿佛飞越了重重大海,回到了那个她曾短暂停留、并倾力相助过的城市。
顾长渊走到她身边,拿起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沉声道:“苛政猛于虎。”
赵铁鹰也看了信,愤然道:“这狗官!当初就该……”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李晓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想起在海州城为人看诊的日子,想起那些朴实而苦难的面容,想起他们拿到救命药散时那感激涕零的眼神,更想起在官兵围捕时,那些不顾自身安危、用血肉之躯为他们争取逃生时间的贫苦百姓……
民心!
这两个字,在她心中从未如此刻般沉重而清晰。
她一路逃亡,从宫廷到江湖,从大晏到海外,见识了太多的权谋算计、势力倾轧。她创立晓月阁,初衷是为了自保,为了立足,也是为了实践自己的理念。但海州百姓的这封来信,像一记警钟,敲醒了她。
她的“革新”理念,她所追求的“新未来”,其根基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在这海外孤岛建立起一个富足、强大的晓月阁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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