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团招待所的房间弥漫着烟草和紧张混合的气味。
陈望指间夹着烟,站在窗前,目光看似落在操场上训练的士兵,实则穿透了时空,紧盯着脑海中的风险导航界面——那令人不安的【浅红】闪烁频率正在减缓,但并未完全消失。
桌上的特制收音机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李秀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账目他们查不出问题,但……但苏方那边,伊万刚传来消息,说……说有些合作方开始犹豫了……”
陈望猛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眼眶发红。
他借了瓦西里的势,惊动了更高层,但这股力量如同双刃剑,既逼退了眼前的恶狼,也可能引来更深的忌惮。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将烟头狠狠按灭在窗台的铁皮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按计划,把所有与苏方正在洽谈和已达成意向的合作项目,全部暂缓。
放出风声,就说我方负责人正接受内部审查,合作存在重大不确定性,为免给苏方伙伴造成损失,建议暂停……不,直接说,我方因不可抗力,暂时无法履行合约。”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既然借了势,就要把这势用到极致,哪怕会伤到自己几分。
几天后,风向的转变开始显现。
审查工作组的态度明显软化,不再咄咄逼人,调查也流于形式,甚至有人开始私下递话,暗示“都是误会”。但陈望等待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撤退。他需要更多。
终于,李书记的召见来了。
再次坐在那间宽大朴素的办公室里,陈望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凝重。
李书记看向他的目光里,审视中带着一种复杂的考量,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刚刚展现出惊人价值的古董。
“小陈啊,”李书记开门见山,手指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规律的嗒嗒声敲在陈望心上,
“你这次,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顿了顿,目光如探照灯般打在陈望脸上,
“连北面邻居的外交照会都惊动了,就为了你一个‘民间贸易代表’?这分量,不轻啊。”
陈望心头一凛,知道戏肉来了。他脸上瞬间堆起混杂着委屈、愤怒和后怕的复杂表情,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李书记,我……我冤枉啊!”
他摊开双手,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我陈望扪心自问,从搞这个‘北疆通航’开始,哪一步不是想着给国家创汇,给地方增收,给咱们北疆父老谋点福利?
我不敢说有多大功劳,可苦劳总有点吧?可有些人,就盯着我碗里这几口饭,恨不得连锅都给我砸了!”
他观察着李书记的神色,见对方没有打断,便继续加码,语气越发痛心疾首:
“李书记,您是明白人,您知道我们和瓦西里将军、和安德烈先生那边的合作,费了多大劲才走上正轨?
机械厂、精炼厂……那都是真金白银,更是咱们北疆未来的希望啊!
多少兄弟指着这个吃饭,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条线!可现在倒好……”
他重重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去,
“就因为我被这么不明不白地审查,苏方那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们觉得我陈望说话不算数了,地位不保了,合作要黄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却又强行压抑着,带着一种悲愤的颤抖:
“伊万……就是瓦西里将军最信任的联络人,他刚冒险传来消息,
之前谈好的三笔大单,涉及几百万卢布的设备和原材料,对方已经单方面暂停了!
这损失……这损失我找谁赔去?
更可气的是,连……连之前因为袭击我们而被内部调查的那个莫斯科官员,据说对他的处理也暂停了!
为什么?
就因为苏方有些人认为,我陈望自身难保,是个‘失势’的人了,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废子’,去动他们自己内部的实权人物!”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直视着李书记:
“李书记,这不仅仅是我陈望个人的损失,这是北疆的损失,是国家的损失啊!
我们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瓦西里将军那边怎么想?克格勃内部和我们有联系的安德烈先生会怎么看?
他们都在重新掂量我们的分量!
如果这时候,咱们自己人不能给我撑腰,不能表现出强硬和支持,之前所有的投入,所有兄弟们的血汗,就全打水漂了!”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抠出来的。
李书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锐利和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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