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吸气声,联想到她近来脸色总是缺乏血色,不禁追问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李秀兰的声音很快恢复如常,“你不用担心我,在那边……一切小心。”
“嗯,照顾好自己。”陈望压下心头的些许异样,挂断了电话。眼下,虹港的乱局才是燃眉之急。
紧接着,他联系了张大山。张大山的反应直接而热烈,在电话那头嗓门洪亮:“望哥!你要去虹港?带俺一起去!那些港仔要是不老实,俺……”
“大山!”陈望语气加重,打断了他的请战,“你的战场在这里!合作社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运输队几十辆车,护厂队那么多兄弟,还有跟边防团周股长那边的联系,哪一样能离得开你坐镇?
我走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给我把家看好了,出了任何纰漏,我回来拿你是问!”
张大山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瓮声瓮气地保证:“望哥你放心!有俺张大山在,保证家里稳如泰山!一根针都丢不了!”
安排好内部,陈望又让总机接通了哈市的一个保密号码。等待的间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地图上划过,从北疆到虹港,路途遥远,关山阻隔。
电话接通,是孙卫东。
“卫东,长话短说。我要南下一段时间。北疆这边,李书记和小赵副市长那条线,你多费心维系。
另外,帮我留意一下上面,最近有没有关于南方特区,特别是民营经济和涉外贸易政策方面的……新动向或者争论。”
孙卫东心领神会:“明白,望哥。你放心去,这边有我盯着。一路顺风。”
所有指令在半个小时内高效下达,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啮合转动。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煤炉里跳动的火苗,映照着陈望沉思的脸。
他再次走到墙边,凝视着那张巨大的地图。目光掠过北疆的山川河流,越过冰封的国境线,最终定格在南方那片灯火璀璨的区域。
虹港。伊戈尔。
根据林保生最新的密电,黑帮的骚扰确实已经被伊戈尔带人用雷霆手段暂时压了下去,证明了这支力量的能力依旧强悍。
但也正是这份强悍,结合他们如今沉迷享乐、抗拒召回的状态,才更显得危险。他们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能杀敌,也可能伤己。
安德烈那边,暂时被“退路”的说法稳住,但以克格勃的作风,绝不会完全放心。自己这次南下,既要收服这把剑,也要防备来自莫斯科可能的其他小动作。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虹港”的位置轻轻一点,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传来的躁动与诱惑。
“雷钢,”他对着门口的方向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雷钢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
“行程不变,按原计划准备。”陈望的语气平静无波,但眼神深处,已有锐光凝聚,“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是什么迷魂汤,能让北极熊都忘了归巢的路。”
“是!”雷钢肃然应命。
陈望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北疆沉沉的夜色。虹港的霓虹,似乎已经在他眼底投下了模糊而斑斓的光影。
这一次南下,不仅是整顿,更是一次深入虎穴的试探,一场关于忠诚与欲望的较量。
三天后,北疆已是银装素裹,呵气成冰。陈望站在合作社大院门口,身后是整装待发的雷钢和三名精干的年轻队员,他们都穿着不起眼的深色棉服,神情内敛,眼神却透着鹰隼般的锐利。
张大山带着一帮老兄弟来送行,他用力拍着胸脯,嗓门洪亮:“望哥!你放心!家里有俺,出不了岔子!”他身后,护厂队的队员们挺直腰板,眼神坚定。
陈望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站在人群稍后处的李秀兰身上。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棉袄,围着灰色的毛线围巾,脸色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她只是微微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望对她颔首回应,随即目光扫过送行的众人,沉声道:“都回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在,一切照旧,听大山和秀兰安排。”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转身,利落地钻进那辆改装过的吉普车。雷钢坐上驾驶位,三名队员无声地挤进后座。引擎发出一阵低吼,吉普车碾过积雪,驶离了合作社大院,将那片熟悉的黑土地和牵挂的目光甩在身后。
此行他们并不直接南下,而是要先绕道省城哈尔滨。在哈市,他们将与孙卫东安排的人接上头,获取新的身份证明和必要的文件,然后搭乘火车前往南方。
这是一条相对隐蔽且安全的路线,能最大程度避免不必要的关注。
车轮滚滚,车窗外是无垠的雪原和飞速倒退的白桦林。陈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伊戈尔的问题,根源在于“欲望”和“归属感”。虹港的繁华与自由,唤醒了这些长期在压抑和危险环境中生存的人内心深处对“正常生活”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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