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像扯碎的棉絮,疯狂地灌进山口。
刘志学趴在雪堆后,身体的温度几乎与积雪无异。
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一辆墨绿色的补给车碾着泥泞的雪路,挣扎着爬上坡道。
就是现在。
他像一头蓄力已久的雪狼,猛地窜出,精准地将自制的铁蒺藜甩到车轮前方。
刺耳的轮胎撕裂声后,补给车失控地撞向路边的枯树。
车门打开,两名穿着厚重防寒服的押运员骂骂咧咧地跳下车。
刘志学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从雪地里一跃而起,手中的铁管带着风声,干净利落地砸在其中一人的后颈。
另一人刚要去摸腰间的武器,就被刘志学一脚踹倒,冰冷的管口已经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箱子。”刘志学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押运员颤抖着指向车厢后部一个用铅条密封的金属箱。
刘志学没有废话,将两人捆死扔进路边的深沟,用撬棍暴力破开封条。
箱子里没有食物或药品,只有一沓沓码放整齐的文件。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封皮上印着一行小字:《火种适配者评估报告》。
他翻开第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刘志学,1959年3月27日生于净水县产院,出生时无啼哭,接生婆记错时辰,实为寅时三刻——阴契刻名,自动入册。”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脑子里。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出生证明,养父刘根生每次被问起,都只是叹着气,摸着他的头说:“你是雪夜里捡来的,襁褓里裹着半片红莲。”红莲……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有一个莲花状的狰狞疤痕。
原来不是胎记,是一切罪孽的开端。
阴契刻名,自动入册。
这八个字像一道催命符,将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撕得粉碎。
他必须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报告里提到了净水县,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一个早已废弃的村子。
当晚,他借着月色潜回了净水村。
村子已经是一片废墟,只有残垣断壁在寒风中呜咽。
他凭着记忆摸到村东头的祠堂。
祠堂早就塌了,供奉祖宗牌位的族谱墙也倒了一大半。
他像疯了一样徒手搬开碎石和烂木,手指被划得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
终于,在墙体倒塌的后面,他摸到了一块冰冷的、不同于普通砖石的平面。
那是一块深埋的青石碑。
他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泥土,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出碑上用古篆雕刻的字迹,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残存的几行字却清晰得可怕。
“……凡生于疫日、无声而诞者,名入阴簿,为灯之后备……”
碑脚处,一行更小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执约人:周正宏之父”。
周正宏!
“灯芯回收组”的最高负责人,那个总是挂着温和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
他不仅知道这一切,他的家族,就是这一切的缔造者和守护者!
刘志学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自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一只被圈养的牲畜,只等着开膛破肚,取出所谓的“灯芯”。
“你不是第一个想逃的。”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刘志学猛地回头,马秀莲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个没有重量的鬼魂。
“雷建国逃过,他爹也逃过……可名字写了,魂就欠着,怎么逃得掉?”
“你到底是谁?”刘志学握紧了手中的铁管,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她知道的太多了。
马秀莲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机械地掀开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月光下,她干瘦的小臂上,赫然有一个与他胸口疤痕一模一样的邮戳状烙印,只是她的烙印周围皮肉发黑,正在溃烂流脓,散发着一股死气。
“我本是守碑人之女。”她的声音空洞而麻木,“当年,我不忍心看着村里的孩子一个个被带走,就偷了钥匙,想把那本名册烧了。我一页一页地烧,火光映着那些熟悉的名字……直到我翻到最后一页。”她顿住了,浑身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最后一页上,写着‘马秀莲’三个字……火,就再也烧不动了。”
刘志学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着马秀莲那双绝望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你娘走的时候,知道自己回不来了。”马秀莲从怀里摸索着,递过来一件冰冷的东西,“她把这个交给我爹,说,如果她的孩子有一天回来寻找真相,就把这个交给他。”
那是一块触手生温的玉佩,只有半块,断口处参差不齐。
在玉佩光滑的内侧,用一种极为秀丽的字体,刻着四个字:刘氏·志学。
那笔迹,和他偶然瞥见的、周正宏办公桌上那本红色封皮账簿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块玉佩,就是连接所有谜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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