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云织心头始终萦绕着那日暮色中窥探的人影,像一片阴云,挥之不去。她并未将这份不安明说与小莲,只是暗自加强了警惕,御使鸟雀巡视的范围也扩大了些。然而,预料中的刁难并未立刻到来,反倒是小莲在染织上的进展,带来了新的惊喜。
那只麻雀发现的、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石头,经小莲辨认和初步试验,竟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矿物颜料,其呈色原理类似古籍中记载的“石绿”,但色泽更为清透幽深,带着一种雨后天青般的微妙变化。只是这矿石量少,且提炼不易,暂时无法大规模使用,但无疑为她们的色彩库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酝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日晌午刚过,院门外便传来了不客气的拍门声,力道之大,震得门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云织与小莲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云织示意小莲将正在晾晒的几块试验性染布收起,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地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三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体面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面团团的脸上嵌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正是镇上“彩帛铺”的王掌柜。他身后,站着眼神躲闪、却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周婆子,以及一个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的伙计。
“云姑娘,别来无恙啊。”王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一双眼睛却像钩子一样,迅速扫过院内,尤其在那些还未收起的染缸和晾架子上停留了片刻。
“王掌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云织站在门内,并未让开,语气疏离而冷淡。
“指教不敢当。”王掌柜干笑两声,“只是听说云姑娘近来在这院里,鼓捣些染布的营生,弄得是风生水起,连我们铺子里的几个老主顾,都好奇得很呐。”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刁难,“不过,云姑娘可知,在这镇上开设染坊,需得向里正报备,缴纳‘匠作税’,取得许可文书?你这私自开工,用的染料来源不明,染出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褪色伤人?这可是坏了规矩,扰乱了市面啊!”
周婆子立刻在一旁帮腔,尖着嗓子道:“就是!谁知道她用的什么邪门歪道!那颜色古里古怪的,别是使了什么妖法,穿身上要倒霉的!”
云织心中冷笑,果然是以势压人,扣帽子的老套路。她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王掌柜说笑了。我不过是自家院里,与妹妹做些针线女红,贴补家用,染几尺布自用,何来开设染坊之说?至于染料,皆是山中草木、河边石块,取自天然,何来来源不明?伤人褪色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哼,巧舌如簧!”王掌柜脸色一沉,“你说自用便是自用?我怎知你不会私下售卖?规矩就是规矩!今日你若拿不出许可文书,又说不出你这独特染料的正当来历,就休怪王某不讲情面,禀明里正,封了你这违禁之地!”他语气咄咄逼人,显然是吃准了云织无根无基,拿不出官方文书,更无法解释那超越寻常的色泽来源。
院外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同情云织,觉得王掌柜和周婆子欺人太甚;也有人被说动,看着云织院中的染缸,面露疑色。
气氛一时僵持。小莲在云织身后,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小脸发白。
云织看着王掌柜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知道今日若不拿出真本事震慑住对方,日后麻烦必将无穷。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许可文书她自然没有,染料的特殊之处也源于灵泉,无法明言。那么,唯有以超越他们认知的“技”,来粉碎这莫须有的“罪”!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镇定。“王掌柜既然质疑我的技艺,担心我染出的布匹品质,那不如……我们当场验证一番如何?”
王掌柜一愣,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随即嗤笑道:“验证?如何验证?莫非你还能凭空变出朵花来?”
“变不出花,”云织语气平稳,目光却锐利起来,“却能当场为您染一尺布。就用我这院中最普通的素布,用我这‘来源不明’的染料。若染出的布,色泽匀净,牢固不褪,胜过市面寻常货色,便请王掌柜收回方才的话,并向我与妹妹赔个不是。若是不如……”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掌柜和周婆子,“我便自行关了这院子,再不提染布二字。如何?”
这话一出,不仅王掌柜愣住了,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哗然。当场染布?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染布是个费时费力的慢工活,从浸染、媒染到漂洗、晾晒,哪一道工序不需要时间?
王掌柜只当她是虚张声势,或是想拖延时间,不由冷笑道:“好!既然你自取其辱,王某便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需给你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不必那么久。”云织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屋内,声音清晰地传来,“一炷香的功夫,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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