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亲临御药房,观看云织演示“药染”之术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太医院内炸开了锅。羡慕、嫉妒、惊疑、担忧……种种目光再次聚焦于典籍库,只是这一次,其中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与审视。这已不仅仅是一场技艺展示,更是一场关乎太医院颜面、甚至可能影响未来格局的御前较量。
柳清风的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他避开耳目,再次找到云织。“御前演示,非同小可。陛下虽出于好奇,但李太医正,尤其是端王府那边,绝不会坐视你借此机会平步青云。他们必会设法阻挠,甚至……在演示中做手脚。你务必万分小心,所用一切药材、布匹,需再三查验。”
云织点头,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然而,事已至此,她已无退路,唯有迎难而上。她并未选择过于复杂或惊世骇俗的药染方子,而是决定演示两种相对稳妥,却能直观体现“药染”优势的技艺:一是用于安神助眠的药染枕巾,二是用于缓解风寒初起、疏风散寒的药染额贴。她需要的是稳定可靠的效果,而非冒险追求奇效。
演示前一日,她被允许进入御药房熟悉场地并准备物料。御药房位于皇宫深处,守卫森严,空气中弥漫着成千上万种名贵药材混合而成的、厚重而纯粹的药香。高大的药柜直抵穹顶,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标签,许多都是云织只在典籍中见过的珍品。负责管理御药房的是一位姓胡的老太监,面容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与谨慎,对云织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是公事公办地指引她到指定的区域准备。
云织仔细检查了分配给她使用的药材和布料,确认无误后,便开始专心处理。她将选定的宁神药材细细研磨,又取来质地柔软吸水的特制棉布。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始调配药液进行浸染时,胡太监却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走了过来。
“云姑娘,”胡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药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陛下听闻此法新奇,特命杂家取出此物,看看是否合用。”他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玉梭、玉刀、玉杵,以及几个颜色温润、似乎经常使用的旧瓷钵和陶染缸。那些器物造型古雅,玉质莹润,显然并非凡品,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静气息。
“这是……”云织有些疑惑。
“这是多年前,林岐山林院正偶尔在此炮制特殊药散时,喜好用的一套旧物。”胡太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院正去后,便一直收在库中。陛下觉得,既是演示医药新法,用故去院正的旧物,或能添几分传承之意。”
林岐山!云织的心猛地一跳!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落在那套器物上。当她指尖触碰到那个看起来最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旧陶染缸时,眉心灵泉竟再次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悸动,比之前触碰那卷兽皮竹简时更为强烈!仿佛这染缸之中,曾无数次浸润过与灵泉同源,或者至少是能引起灵泉共鸣的物质!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木盒,谢过胡太监。待其离开后,她立刻拿起那个旧陶染缸,仔细端详。缸体粗糙,颜色暗沉,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似乎并无特殊。但她相信灵泉的感应绝非偶然。她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缸壁内侧,忽然,在靠近底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凹凸处,她的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陶土本身的冰凉硬物!
她心中一动,小心地用银针探入,轻轻拨弄,竟从那个仿佛自然形成的陶土疙瘩里,撬出了一枚被薄薄陶泥封存、仅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色玉佩!那玉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云纹,中心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类似于萌芽的印记。
这绝对是林院正故意隐藏在此处的!这玉佩是什么?信物?还是……记载着某些秘密的载体?
云织来不及细究,迅速将玉佩贴身藏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准备工作。然而,她并未使用林院正的那套旧物,而是依旧用了御药房提供的标准器皿。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动用故去院正的遗物,风险太大。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御药房偏殿被布置成了临时的演示场所。皇帝端坐于上首软榻,身着常服,面容温和,眼神却深邃难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家气度。李时雍太医正及几位院判陪侍在侧,神色恭敬中带着紧张。柳清风作为护卫,按刀立于殿柱阴影之下,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殿内还侍立着不少宫女太监,气氛庄严肃穆。
云织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然后开始演示。她动作娴熟,讲解清晰,将药材处理、药液调配、浸染固色的每一步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她将那块蕴含着宁神药效、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月白色枕巾呈上时,皇帝接过,轻轻摩挲,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兴趣。
“此布触手温润,药香清雅而不刺鼻,确与寻常香料不同。”皇帝微微颔首,“云织,你此法,源于何处?朕听闻,你并非医道世家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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