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九年的暮春,
暮色早早漫过乐游山山下的青石板路,将硕项湖边陈家别院的飞檐黛瓦染成一片墨色。
堂屋里点着两盏羊角灯,暖黄的光晕淌过八仙桌上的四菜一汤——清蒸鲫鱼、小炒腊肉、清炒时蔬,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杂粮粥,都是陈敬源娘亲手做的家常味道。
自己这个大儿自从建起山腰的云栖坞后就鲜少来山下大院吃饭了,每次来都是匆忙而走
陈敬源陪着爹娘坐在桌边,替父亲斟满一杯米酒,又给娘夹了一筷子青菜。
老两口看着自家儿子——如今已是应天府乡试第三的举人老爷,眉眼间满是欣慰,却也藏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局促。
“敬源啊,”
父亲放下酒杯,摩挲着杯沿上的细纹,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
“春闱的日子快近了,你那盘缠我和你娘都替你备好了,还有你乡试时穿的那件蓝绸衫,也让你娘洗得干干净净了。”
娘在一旁连连点头,眼里闪着期盼的光:
“是啊儿,你要是能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咱陈家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陈敬源放下筷子,望着爹娘鬓角的白发,心里微微发酸。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爹,娘,”他开口,声音温和却坚定,
“春闱,我不去了。”
这话一出,老两口都愣住了。父亲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磕在桌上,酒洒了大半:
“你说啥?不去了?那你这举人……”
“举人功名,够了。”
陈敬源抬眼,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望穿了这小小的村落,望见了千里之外的京城,望见了波涛暗涌的大明江山,
“爹,娘,你们常年在村里,或许不知外头的光景。我听闻朝堂之上党争愈烈,东林与浙党相互攻讦,官员任免全凭派系,而非才干。户部尚书赵世卿直言进谏,竟被逼得自行辞官。边境之上,河套部寇边不断,辽东女真也渐成气候,可军饷短缺,兵士疲敝,连火器都因造价高昂难以普及。”
他顿了顿,握住母亲微微颤抖的手,语气愈发恳切:
“儿若是进京赶考,就算侥幸得中,又能如何?无非是卷入那无休止的纷争,或是做个唯唯诺诺的小官,眼睁睁看着民生凋敝,却无力回天,甚至还会祸及家人。”
父亲沉默了,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虽是乡野农夫,却也听过说书人讲过朝堂事,知道儿子所言非虚。
母亲眼圈泛红,轻轻拭着眼角,
“爹,娘。我时常和辽东及顺天府书信来往。大明朝现在的问题比你们想象的要更为严重,我们也要早为自己打算了”
陈敬源双眼直视着父母沉声道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堂屋里炸开。
陈敬源娘手里的饭碗“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白米饭撒了一地,她怔怔地张着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初春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眼神里满是惶恐与不敢置信。
陈敬源的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陈敬源,声音发哑:
“敬源,你……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大明的天下,太祖皇帝打下来的,才传了两百多年,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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