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湾的风被抛在身后三千里,镇海号的桐油船舷,已被北方的海风蚀出几分苍劲的斑驳。
船行至舟山列岛附近,海面骤起薄雾,咸腥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陈敬源立在舵楼,腰间悬挂着祖大寿所赠的腰刀,眉峰微蹙。此刻三船福船呈品字阵型,在雾中谨慎前行。
“哥,这雾邪门得很。”
陈敬轩裹着一件厚氅,手里攥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
“了望哨说,四周除了浪声,连海鸟的影子都没瞧见。”
陈敬源颔首,目光扫过甲板上严阵以待的护卫。一百五十名好手,此刻都已披甲执械,虎蹲炮的炮口擦得锃亮,对准雾霭沉沉的海面。
周显临行前反复叮嘱,舟山一带是倭寇巢穴,近年更是聚了数百亡命之徒,专劫过往漕船、商船,朝廷水师疲于应付,早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传令下去,三船靠拢,不得擅自散开。”
陈敬源的声音透过风,传到各船的旗手耳中,
“炮手上弦,刀斧手列阵船舷,遇敌即刻反击。”
令旗挥动,东风、破浪二船缓缓向镇海号靠拢,船帆半降,速度压到最慢。雾色更浓了,五步之外便看不清人影,唯有船桨划水的哗啦声,在寂静的海面上格外清晰。
突然,一声凄厉的哨响划破雾霭。
“敌袭!”
了望哨的嘶吼声未落,雾中便窜出数十艘尖头窄身的小早船,船桅上没有旗号,船头的倭寇个个袒胸露臂,挥舞着倭刀,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
“杀!抢粮草!”
粗犷的日语嘶吼声此起彼伏,数十艘小早船如饿狼扑食,朝着三艘福船围拢过来。为首的一艘小早船上,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倭寇头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中握着一柄长达三尺的太刀,目光死死盯着镇海号甲板上的粮袋。
“好家伙,至少有三百倭寇!”
陈敬轩双目圆睁,怒喝一声,“掣电铳,开火!”
“慢!”陈敬源喝止了他,目光锐利如鹰,
“倭寇船小,速度快,此刻开火,未必能中。等他们靠近至十丈,再集火射击!”
倭寇的小早船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已冲到离致远号不足十五丈处。那些倭寇显然是惯犯,并不急于跳帮,而是分成两队,一队牵制镇海号,另外两队则朝着破浪、东风二船包抄过去——他们瞧出这两艘船是粮船,防护较弱。
“镇海号听令,左舷开火!”
镇海号的船长周彦在倭寇靠近后,当即怒吼着下令。
“轰!轰!轰!”
镇海号左舷的六门虎蹲炮同时轰鸣,火光迸射,铅弹如雨点般砸向冲在最前的几艘小早船。一艘小早船躲闪不及,船舷被铅弹击穿数个大洞,海水瞬间涌进船舱,船上的倭寇惨叫着坠入海中,转瞬便被浪涛吞没。
其余倭寇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冲上来。他们将盾牌顶在身前,借着小早船的灵活,绕到福船的船腹下方,用铁钩勾住船舷,嗷嗷叫着向上攀爬。
“刀斧手上!砍断铁钩!”
陈敬轩一声令下,早已候在船舷的护卫们齐声应和,挥起长刀,朝着船舷外的铁钩狠狠劈去。
“铛!铛!”
刀锋砍在铁钩上,溅起火星。几个动作稍慢的护卫,被攀爬上来的倭寇一刀划伤了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甲板。陈敬轩见状,怒喝一声,纵身跃到船舷边,手中腰刀如闪电般劈出,一个刚探出头的倭寇应声倒地,鲜血溅了他一脸。
“杀!”
陈敬轩抹去脸上的血,双目赤红,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凡是靠近船舷的倭寇,皆被他劈翻下海。
陈敬源立在舵楼,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倭寇人数太多,足足有三百余人,而他们护卫和船员仅有二百五十余人,还要分守三船,长此以往,必然吃亏。他目光扫过倭寇的小早船,发现这些船皆是靠人力划桨驱动,船尾堆着不少干柴——想来是倭寇准备用来火攻的。
“有了!”陈敬源心头一动,立刻喝道,
“旗手,传令破浪、东风二船,抛射火油弹!”
令旗挥动,二船的护卫立刻搬出早已备好的火油弹。这些火油弹皆是用陶罐制成,里面灌满了南洋特产的火油,封口处塞着浸油的棉絮,只需点燃棉絮,抛出去便能燃起大火。
“点火!抛!”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个燃烧的火油弹划过雾霭,精准地落在倭寇的小早船群中。火油遇火即燃,瞬间便腾起熊熊烈火,海风一吹,火势更是蔓延得极快。数十艘小早船,转眼便有十余艘陷入火海,船上的倭寇被烧得鬼哭狼嚎,纷纷跳海逃生。
“八嘎!”刀疤头目见状,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太刀,嘶吼着冲向镇海号,
“给我冲!拿下这艘船,粮草都是我们的!”
数十名倭寇精锐跟在他身后,驾着三艘未着火的小早船,拼死冲到镇海号船舷边,铁钩如林,死死勾住了船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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