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渐渐褪去。
这对于她来说,是季家出事,再失去夫君后的又一个打击。
她唯一的女儿,唯一的牵挂,原以为终究她会过得好,她甚至庆幸当年老爷答应下的那门亲事,让季含漪能够在季家出事后,还能嫁入谢家那样的好人家。
至少自己的女儿往后可以富贵安逸的过一辈子,至少自己女儿将来会是谢家的当家主母,过得会是风风光光的,会比她过得更好。
可是现在,好似并不是这般。
她的女儿在谢家好似过得并不好。
京城世家里几乎见不到和离的女子。
顾氏怔怔,眼眶缓缓落下泪水来。
她甚至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该责怪自己的女儿么,她自小如珠似玉娇养长大的女儿,她还是不忍心的。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叫她的心口的发疼发闷,叫她觉得自己就算这时候死了也对不住自己的夫君。
她本来要跟随夫君一起死了的,可他现在还活着,在大嫂府里小心翼翼,就是为了看女儿过得顺遂。
可现在,自己女儿与她说,她已经和离了。
顾氏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已经开不了口,眼前渐渐模糊,又蓦然变黑。
季含漪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晕倒过去,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过去将母亲扶住,又叫容春快去叫郎中来。
容春也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跑出去。
空荡荡的室内,季含漪心里如窒息般难受,低头埋在母亲的胸膛上,她已经不明白自己执意要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明明她最是明白母亲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明明她也最是明白母亲想看到的是什么。
明明她强忍着一切,也能为自己维持好在外头的体面,最后在外人和母亲眼里落下一个体体面面的结局。
可她还是为了自己自私了一回。
秀气的身子伏身在母亲怀里,后背轻颤,素净的衣裳皱在了一起。
郎中匆匆来的时候,为顾氏把了脉,随即神情严肃。
他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看向季含漪,叹声道:“夫人的脉位极浅,又带微曲之象,就是病脉,又情绪攻心,怕是病症加重,老夫也只能开些补气健身的药方来。”
又看着季含漪:“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好的,夫人的身子本不算好,又心病成疾,只能慢慢来。”
郎中说着转身出去,让身边药童去备纸笔来写药方。
请走了郎中,季含漪依旧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容春将药方拿进来,她眼眶中依旧带着红晕,低头看向纸上的字迹都依稀看不清,又用手帕在眼睛上按了许久,眼里被泪水打湿的模糊才稍稍好些。
这时候外头顾大夫人和二夫人听说了事也匆匆赶过来,人还未进帘子,顾大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我就是说,她好好的在谢家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着和离,人家都带着东西上了门,非要拿乔胡闹。"
“现在上下都搅乱了,鸡犬不宁的,还又把她母亲给气昏了,这可怎么办?看郎中拿药不要银子?那银子又是天上落下来的不成,还不是又要顾家最后托着。”
“也不瞧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她当这事是儿戏,当脸上光彩不成?”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张氏掀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眼眶通红的季含漪。
她皱着眉,叫了丫头进来,问刚才郎中的说法,问完了又去看床榻上还未醒过来的顾氏。
顾二夫人刘氏倒是过去季含漪的身边,见着季含漪歪着身子,素净一身,白白净净的脸上含泪,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孙氏想要去安慰时,又是一个怔愣。
季含漪这模样,这若是要说没嫁过人,那也是全说的过去的。
她伸手轻轻落在季含漪的肩膀上,低声道:“也别伤心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你母亲早晚要知晓的。”
季含漪抬眸看向孙氏,她心里此刻仿徨无依无靠,像是在风雨中飘零,让她的心无靠岸。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抬头间缓缓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沙哑开口问:“舅母,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抬眸,又是看得孙氏一个女子都险些失神。
那白嫩又润润脸庞上的潮湿,在光色下晶莹剔透,一双美眸看来,长睫颤颤的,看起来很是柔弱。
孙氏心里已经对季含漪没多少成见了,她也从老太太那儿知晓了顾浔能被救出来,也是季含漪求到了沈家才放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老爷虽然是被季含漪的父亲连累才在半路上走的,但真说出来,这些恩怨里季含漪又有什么错。
虽说心里头那些怨恨伤心总要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季含漪是季璟唯一的女儿,从前难免对她并没有多少好脸色,但如今季含漪落了这个结局,一家亲戚总也不会是心里高兴的。
她低声安慰着:“错不错的说不清,如今说这些也晚了,你已经这般选了,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便不要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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