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接过，仔细查看，眉头微皱：“这些材料……只能证明存在劳务关系，无法直接证明全职入职。按照资质标准，申报时技术人员必须在申报单位全职任职并缴纳社保。”
“当时政策并未明确要求必须‘当月社保’。”丁楚楚据理力争，“很多国企、事业单位人员流动，都有类似延迟。我们事后已经补缴，并取得了社保局的认可证明。”
她拿出另一份文件——是后来补缴社保的凭证和社保局出具的“情况说明”。
专家和郑处长交换了一下眼神，没再追问，但显然记下了这一条。
中午简单吃了工作餐，核查继续。
下午两点，查设备的那位专家又发现问题。
“丁总，这三台德国进口塔吊的报关单和付款凭证，显示购买方是‘开东建筑设备租赁有限公司’，而不是开东建筑本身。虽然两家公司法人都是你，但按照资质标准，申报自有设备，必须归属申报主体名下。”
又一个坑！
丁楚楚早有准备：“开东建筑设备租赁公司，是我公司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大型设备管理和租赁。这些设备实质上归属于集团，由母公司统一调配使用。这在集团公司内部有明确的资产划拨文件。”
她拿出集团内部的资产划拨决议和会计处理凭证。
专家翻看后，又问：“那么，申报时提供的设备照片和铭牌信息，是你们实际拥有的设备吗？我们现在可以去停车场查验吗？”
“当然可以。”丁楚楚起身，“设备已经调回，就在公司大院。”
一行人来到停车场。三台高大的德国塔吊和五台混凝土泵车整齐停放，擦得锃亮，挂着“开东建筑自有设备”的牌子。
专家拿着申报材料上的照片和铭牌信息，逐一核对。型号、出厂编号、购买日期……全部吻合。
检查得很仔细，甚至爬上车查看了发动机号和车架号。
“设备是没错。”专家点点头，但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接到举报，说这些设备是你们临时从租赁公司调来充数的。我们需要查看这些设备近三年的运行记录、保养记录，以证明它们确实长期在你们项目上使用。”
丁楚楚心里骂娘，脸上却笑：“运行记录和保养记录都在设备部档案室，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查阅。”
又是一轮繁琐的核对。
下午四点，查业绩的两位专家那边，争论声大了些。
“……这份联合体协议，条款很模糊。‘世纪广场’项目，虽然竣工验收备案表上总包是开东建筑，但举报材料提供的这份‘实际施工协议’显示，主体结构施工是由另一家公司完成的。你们只是‘管理总包’。”
丁楚楚走过去，拿起那份所谓的“实际施工协议”复印件，只看了一眼，就冷笑出声：“这份协议是伪造的。公章是假的，签字笔迹模仿的。真正的总包合同原件在这里——”
她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厚厚的、盖着骑缝章的合同原件，翻到关键页：“各位请看，这里明确约定，开东建筑作为工程总承包单位，负责包括主体结构在内的全部施工内容。合同附件有详细的分部分项工程划分和责任矩阵。至于举报材料里提到的另一家公司，确实存在，但他们只是我们专业分包之一，负责部分幕墙工程，有单独的分包合同。”
她把分包合同也找了出来，摆在旁边。
两个专家仔细比对笔迹、印章、合同条款，又打电话向项目备案的建设局核实。
二十分钟后，他们向郑处长低声汇报：“合同原件真实。备案情况也吻合。举报材料那份‘实际施工协议’，初步判断……可能系伪造。”
郑处长脸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丁楚楚稍稍松了口气。但她也清楚，伪造协议这一招虽然被拆穿，但已经成功在调查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们会更仔细地核查其他业绩，寻找更多可能的漏洞。
核查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
调查组带走了部分存疑材料的复印件，表示明天继续。
送走调查组，丁楚楚回到办公室，虚脱般倒在沙发上。短短一天，像打了一场仗，精神高度紧张，心力交瘁。
老杨敲门进来，脸色比早上更难看：“丁总，刚收到消息……乔永年那边，联合了另外几家建筑公司，准备向住建厅联名‘呼吁’，要求对资质造假企业‘从严从重处理，以儆效尤’。他们还在联系媒体，打算把这事捅出去，制造舆论压力。”
“另外，”老杨压低声音，“老王那个叛徒，在海南被抓到了。老周的人……用了点手段，他交代了。是乔永年的手下找到他，许了他儿子在建材公司的高位，还给了两百万现金，让他把当年申报材料的底稿和所有可能有问题的地方整理出来。那些伪造的‘实际施工协议’，也是乔永年的人做的，让老王夹在举报材料里。”
“果然是他！”丁楚楚眼中寒光闪烁，“人现在在哪？”
“老周扣着呢。问怎么处理。”
丁楚楚沉默了几秒，冷冷道：“告诉老王，想活命，就写一份详细的‘自白书’，把乔永年怎么收买他、怎么伪造材料、怎么策划举报的全过程写清楚，签字画押。然后，让他去住建厅，找郑处长，主动‘坦白’。”
“这……”老杨一惊，“那不是打草惊蛇？乔永年会狗急跳墙的！”
“我就是要他跳！”丁楚楚咬牙，“他以为躲在后面放冷箭就没事了？我要把他也拖下水！让调查组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资质问题，是恶性商业竞争，是栽赃陷害！老王去自首，至少能证明举报材料部分不实，给我们争取时间！”
“可老王会答应吗？”
“不答应？”丁楚楚笑了，笑容冰冷，“你告诉老周，把老王儿子在乔永年那边收钱办事的证据，还有他孙子在哪个幼儿园上学，都‘提醒’一下老王。他会答应的。”
老杨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明白了。”
“还有，”丁楚楚叫住他，“联系跟我们关系好的那几家媒体，把‘世纪广场’业主闹事是竞争对手恶意煽动、以及我们发现内部员工被收买伪造证据的消息，放出去。要快，赶在乔永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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