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偶尔会有相识或不相识的同学,带着好奇或羡慕的表情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毛利同学,听说你认识那位‘未来视界’的高桥先生?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或者更甚者,会有面庞绯红的女孩子,羞涩地塞给她一封精心装饰的信笺,“拜托了,小兰!请一定帮我转交给他!”
那些承载着少女心事的信封,烫手般躺在她的书包里,每一次触摸,都像是在提醒她那个男人的存在,以及他们之间那道由她自己划下的、无形的鸿沟。
在家里, 这种无处不在的“痕迹”更是让她无处可逃。
厨房里,那台他送的、运作时安静无声的高端洗碗机,每当她按下启动键,看着指示灯亮起,就会想起他当时轻描淡写地说:“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老是碰水,对皮肤不好。”
料理台上,那台功能繁多的智能破壁机,是他以“方便制作营养早餐”为由送来的,他曾亲自示范如何用它做出香浓的南瓜粥。
甚至卫生间那个偶尔会滴水、曾经让爸爸束手无策的老旧水阀,也是他在某个周末,挽起袖子,带着工具,利落地更换修缮好的。
他当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专注的神情与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样子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居家的、令人心安的踏实感。
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独自一人时,盯着这些冰冷的物件,内心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近乎破坏的冲动——拆掉它们!全部拆掉!扔出去!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他留下的所有印记彻底抹除,让生活回归到“纯粹”的、没有他介入前的样子。
可当她真正伸出手,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时,那股力气又瞬间消散了。
她做不到。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东西确实实用,更因为,摧毁它们,仿佛就是在亲手摧毁那段虽然混乱、却也曾真实地让她心跳加速、感受到被极度珍视的时光。
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软弱的不舍。
而最近的夜晚,则成了她内心战场最激烈的延伸。
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境光怪陆离,但核心总是围绕着无法两全的选择与失去的恐惧。
有时,她会梦见新一和远介同时身陷绝境,也许是被困在燃烧的大楼里,也许是被持枪的匪徒挟持。
梦里,她声嘶力竭,却只能选择拯救其中一个。
而无论她选择冲向谁,另一个都会在她触及的前一秒,被无尽的黑暗或烈焰吞噬,只留下一个让她心胆俱裂的、绝望的眼神。
她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往往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泪水浸湿了枕巾。 而最让她感到恐惧和无助的,是另一个梦境,是关于她的母亲,妃英理。
在梦里,她看到母亲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背景是模糊而压抑的灰色。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寂静!
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胸口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那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瞬间被染红。 母亲脸上带着惊愕与痛苦,缓缓倒下。
而梦中的小兰,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发出无声的呐喊,看着母亲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这个梦,比任何关于新一或远介的梦都更让她感到战栗。
母亲,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坚实而稳定的支柱,是她潜意识里“安全”与“强大”的象征。
梦见母亲遭遇如此不测,无疑击碎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安全感防线。 这不仅仅是担心母亲的安危,更像是一种隐喻——象征着她所依赖的、固有的生活秩序和情感模式,正在遭受某种未知的、毁灭性的威胁。
原生家庭父母长期分居带来的、对稳定关系的潜在不信任感;
对青梅竹马那份习惯了十几年、却始终充满不确定性的情感的执念;
以及高桥远介所代表的,那种充满未知、刺激、强烈到令人不安,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截然不同的未来可能性……
所有这些复杂的、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紧紧缠绕。
她就像一只在广袤沙海中遇到了风暴的鸵鸟。 高桥远介的出现,如同那场风暴,向她展示了沙海之外可能存在的、更危险也更壮丽的风景。
也许......... 她拒绝的,或许并不仅仅是高桥远介这个人。
她拒绝的,是他所代表的,那种需要她打破原有舒适区、需要她直面内心更深层欲望与恐惧的、充满未知的另一种人生可能性。
那意味着她要告别过去那个习惯了等待、习惯了不确定的自己,要为一个更强大、更复杂、也更危险的男人,交付全部的信任与未来。
这太沉重了,沉重到她宁愿选择停留在原地,停留在虽然疲惫、虽然充满不确定性,但至少是她所“熟悉”的痛苦与等待之中。
于是,她日复一日地,在充满了另一个人痕迹的空间里,固执地等待着一个人的答案。
在同学提及他名字时保持沉默,在触摸到他留下的物件时迅速缩回手,在噩梦惊醒后独自抱紧颤抖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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