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那句“恭喜王妃,你有喜了”的话音刚落,青竹院正厅内原本祥和温馨的气氛瞬间被巨大的喜悦所笼罩。
卫氏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眼眶泛红,双手合十,连声道:“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我们眉儿有喜了!”她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喜悦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卫若眉自己也愣住了,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了她和玄羽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幸福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到了徐老太太,作为孟玄羽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一直期盼着孟玄羽的孩子降临这个世界,若是她听到这个喜讯,该有多高兴?还有孟玄羽,马上便要为人父了,他又会有多激动?
而自己的母亲卫氏,终于在经历丧夫丧子之痛之后迎来了女儿的下一代。
这一切,都喻意着一切苦难的结束,新的希望随着孩子的降生来临了。
卫若眉欣喜若狂。
她抬头看向许铮,眼中闪烁着惊喜与不确定的光芒:“许太医,这是……真的吗?”
许铮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意,捋着胡须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王妃脉象流利如珠,是滑脉无疑,只是月份尚浅,日后还需好生保养。”
卫氏一把抱住女儿,“眉儿,太好了。”
然而,这喜悦并未在许铮脸上持续太久。他看着眼前这对沉浸在幸福中的母女,尤其是卫若眉那酷似其父卫元谨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欣慰,有怜悯,更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沉重。
他沉吟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厅内的欢快气氛也因他神色的变化而悄然凝固。
“王妃,夫人,”许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砂砾摩擦般的沙哑,“今日除了道喜,老朽……还有一桩埋藏心底多年的旧事,不得不言。”
卫氏和卫若眉皆是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许铮的目光落在卫若眉身上,带着无尽的痛惜:“此事关乎你的父亲,卫元谨公。”
“我父亲?”卫若眉的心猛地一跳,那股刚升起的幸福感像潮水般退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是的。”许铮闭了闭眼,仿佛在积蓄勇气,终于缓缓开口:“三年前,卫公被以大不敬之罪下狱,举朝震惊。彼时,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同德皇帝,刚刚即位,根基未稳。他知卫公是忠臣能臣,在清流中威望极高,曾有意招揽。万岁……不,同德皇帝,曾派老朽前往狱中,名为诊视,实为规劝。”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一句敲在卫若眉的心上。她屏住呼吸,听着那段被尘封的残酷往事。
“卫公在狱中,虽身受折磨,却意志坚定。他对东宫太子孟承昭殿下所谓的‘意外’火灾身亡一事,始终心存疑虑,他怀疑……是当时的四皇子与柳贵妃合谋,篡位弑君!”许铮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卫若眉耳边炸响。
“作为卫公挚友,老朽当时……也曾多次劝他。”许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愧疚,“我说,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做臣子的,只需尽好自己的本分,为民请命,便是忠君爱国。何必……何必以卵击石,赔上全家性命?”
“可我父亲……他定然没有听,对吗?”卫若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几乎能想象到父亲当时刚直不阿、宁折不弯的模样。
许铮沉重地点头:“卫公心如铁石,他说,‘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太子仁厚,死得不明不白,若我为苟全性命而依附弑君篡位之徒,与禽兽何异?’他坚决不肯向同德皇帝效忠。”
“同德皇帝刚登基,既要稳住朝局,又要试探臣子忠心。恰好……卫公之事,成了一个绝佳的试金石。他诏告天下,议卫公之罪,实则是想看清,这满朝文武、各地藩王,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说到这里,许铮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甚至带了一丝不忍,他看向卫若眉,缓缓道:“当时,靖王殿下……年方十八,刚刚经历靖王府内乱,铲除孟宪一党不久,地位未稳。孟宪本就是四皇子的心腹,靖王殿下诛杀孟宪全族,虽名正言顺,但若同德皇帝追究起来,亦是重罪。他必须进京面圣,表明态度。”
卫若眉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靖王殿下进宫面圣,同德皇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欣赏他手段狠辣,有意招揽于他,表示只要他肯向自己效忠,与孟宪的事可以既往不绺。正是在这等情势之下……为了向新帝表露忠心,在议罪卫公之时,”许铮几乎是一字一顿,艰难地说道,“靖王殿下,率先上了一道奏折,言辞激烈,要求……要求严惩卫元谨全族,以儆效尤!”
“什么?!”卫氏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过去。
当年卫元谨在押时期,卫氏与卫若眉被软禁在卫府,哪里也不让去,外面的信息更是没法得知。所以,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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