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推开旧仓库铁门时，风从破洞的屋顶灌下来。他没开灯，靠着墙角蹲下，把防磁袋里的硬盘放进离线终端。屏幕亮起蓝光，映在他脸上。
他输入密码，调出早已打包好的核心证据包。三份报告摘要、两段录音、部分运输记录，全压缩在一个不到两百兆的文件里。这是“方舟项目”的冰山一角，但足够让人看懂背后的罪恶。
短波电台架在桌上，天线歪斜地伸向天花板。他接通预设频道，选择分段跳频发送模式。这种老式通信方式慢得像蜗牛爬，可胜在隐蔽。没有IP地址，没有网络痕迹，敌人再厉害也追不到信号源头。
第一段数据开始传输。进度条一格一格往前走，每跳一次都让他心跳加速。他知道，只要这包东西送到国际刑警手里，局面就会变。可他也知道，一旦失败，自己可能连藏身之地都会暴露。
耳机里传来断续的滴声，提示信号稳定。他松了口气，继续盯着屏幕。十五分钟后，第一条数据成功送达亚洲协调中心应急接收端口。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最后一段录音传完时，手表显示过去了三十七分钟。他拔掉连接线，关闭终端，动作干净利落。
现在该说话了。
他打开一次性语音通道，拨通预留号码。电话响了四声，接通。
“我是滨海市刑警余罪。”他说，“案件编号IC-8571，我需要紧急对接。”
对方沉默两秒。“请说明身份验证方式。”
“我没有工牌，也没有上级背书。”余罪说，“但我能提供瑞士诺森医疗注册号CH-，它出现在深蓝运输单据第十七页，备注栏写着‘神经适配样本转运’。”
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你是警察？”对方声音冷了些，“为什么用匿名渠道？为什么不通过正规外交程序？”
“因为我的上级可能被控制。”余罪说，“赵局长就是例子。他签字批了深蓝计划，后来女儿被带走，被迫配合。我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显示，这个组织已经渗透进多个国家的权力系统。”
“你有什么证明？”
“我已经发了第一批资料。”余罪说，“里面有实验分组名单，按国家划分，中国组代号‘青鸟’。还有死亡标记记录，前六个月三百多人死于神经过载。最小的参与者只有九岁。”
电话那头呼吸声变了。
“还有一个叫F-W的特殊样本，十六岁女性，从滨海出发，经香港中转，目的地日内瓦。”余罪加重语气，“她是我必须救的人。我不指望你现在信我，但请你查一下CH-这个编号。如果匹配上了，就说明我没撒谎。”
对方停顿很久。
“我们会核查。”终于开口，“如果你提供的信息属实，案件将进入红色预警流程。”
“我不要你们马上行动。”余罪说，“我要的是一个回应。只要你们立案调查，我就敢把剩下的证据全部交出来。”
“你考虑过后果吗？”对方问，“这种级别的案件，背后势力不会让你活着走到法庭。”
“我知道。”余罪说，“所以我现在躲在没网没电的老仓库里，用三十年前的通讯设备跟你说话。我不是不怕死，我是不想让那些孩子白死。”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
然后传来一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世界需要你活着。”
通话结束。
余罪摘下耳机，手心全是汗。他把设备拆开，电池取出，电路板掰断，扔进角落的铁桶里。短波电台也被卸成零件，塞进不同口袋。
他重新打开另一个加密终端，这次是短信通道。一条消息发出去：【IC-8571已提交，等待回应】。
回执很快来了：【收到。保持静默，勿主动联络】。
他关机，把SIM卡碾碎，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吐掉。
风吹得铁皮屋顶哗啦作响。他靠在水泥墙上，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句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世界需要你活着。”
这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这是一种承认。他不再是那个独自追凶的疯子，而是某个更大体系里的一环。哪怕这体系远在千里之外，此刻也正为他运转。
他想起安怡说过的话：“只要有一个实验体还活着，这件事就不能停。”
现在，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了。
国际刑警已经开始查证。只要他们确认一条线索，就会撬动整个链条。资金流、运输链、人员关联，每一环都能牵出新的突破口。他不需要立刻抓人，也不用孤身闯窝点。他要做的是等，等那个全球协作的齿轮真正转动起来。
他摸出备用手机，插上新卡。还没开机，屏幕先亮了一下。一条未读消息弹出来：
【区域指挥官将在十二小时内回应】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五秒，然后按下电源键，直接关机。
把手机塞进墙缝，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有点锈味，但他不在乎。
外面天还没亮。远处码头有货轮鸣笛，声音低沉。他听着，一动不动。
这场仗打到现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打。
以前他靠的是胆大、运气、街头混出来的直觉。现在他有了证据，有了通道，有了外部力量的呼应。他不再是那个被体制边缘化的怪胎警察，而是一个能把真相送出去的信使。
他睁开眼，看着黑乎乎的屋顶。
下一步，等国际刑警正式介入后，林宇婧会接手外部协调。她有特勤背景，懂跨境操作规则，比他更适合跟国际机构打交道。到时候他就能腾出手，去找F-W，去查日内瓦湖底的数据中心，去把那些被当成实验品的孩子一个个带回来。
但现在他还不能动。
敌人还在暗处，随时可能顺着信号找来。他得藏好，等第一道官方回应落地。
他把防磁袋裹紧，塞进夹层墙体。所有设备归位，现场恢复原样。就算有人进来，也看不出这里刚进行过一场跨国通报。
他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亮起：
【IC-8571已列入红色预警案件】
他看完，手指按住电源键。
屏幕熄灭的瞬间，门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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