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干枯、冰凉、带着死人般僵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安陵容肩上。瞬间,一股阴寒之气透衣而入,直逼骨髓!
安陵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转身,匕首几乎要脱手挥出,却被一股巨力死死扣住手腕!力道之大,绝非那疯癫老妪能有!
烛火因她急促的动作剧烈摇晃,明灭不定。光影交错间,她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另一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身影,穿着同样破烂的宫装,头发花白散乱,一张脸在烛光下灰败如死,眼神却比之前的老妪更加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她,没有任何生气,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这冷宫之中,竟不止那一个疯妇!
“你是谁?放开我!”安陵容奋力挣扎,低吼道。但那手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嘿嘿……她……她不说话……”递木牌的老妪在旁边拍着手,又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她不说话……好久……好久啦……她也在等……等‘娘娘’……”
“娘娘”要见她?安陵容心脏狂跳。是哪个“娘娘”?是眼前这两个神志不清的疯妇口中的“娘娘”,还是那个在背后操控一切、可能与“牵机引”有关的“娘娘”?
不,不对!这很可能是个陷阱!用两个疯妇做诱饵,引她前来,真正的黑手就藏在暗处!她中计了!
她猛地一脚踹向钳制她的疯妇腹部,同时另一只手抽出备用的银簪,反手扎向对方的手腕!动作之快,之狠,全不似她平日柔弱。
“呃!”那疯妇闷哼一声,手腕吃痛,力道一松。安陵容趁机挣脱,踉跄后退几步,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匕首横在胸前,剧烈地喘息着,警惕地盯着这两个鬼魅般的身影。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不说,我杀了你们!”她压低声音,语气森寒,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此刻,恐惧被强烈的求生欲压下,她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机。
两个疯妇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反抗和杀气震慑住了,一时没有上前。递木牌的那个瑟缩了一下,抱着木牌后退,眼神惊恐。那个钳制她的,则捂着手腕,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波动,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安陵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正朝着这间偏殿而来!
安陵容浑身汗毛倒竖!是幕后之人来了?!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那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了下来。接着,是门轴转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破败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昏黄的、摇曳不定的灯笼光,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驱散了门口一小片黑暗。光芒中,一个身影,提着灯笼,静静地站在门外。
不是她想象中杀气腾腾的侍卫,也不是阴鸷诡谲的太监,而是一个……穿着深青色宫装、身形佝偻的老嬷嬷。灯笼的光映亮了她半边脸,布满皱纹,如同风干的橘皮,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直直地看着殿内。
安陵容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又是谁?
“谁在里面?”老嬷嬷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那两个疯妇见到灯笼光,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齐齐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猛地缩回角落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老嬷嬷提着灯笼,缓缓走了进来。灯笼的光晕扩大,照亮了更多的地方。安陵容这才看清,这老嬷嬷手里除了灯笼,还拎着一个破旧的食盒。她目光扫过殿内,在安陵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你是哪个宫的?怎敢夜闯禁地?”老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
安陵容心中念头急转。这老嬷嬷看起来像是看守冷宫的老人,但此刻出现,未免太过巧合。是敌是友?她强作镇定,垂下匕首,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我是钟粹宫的宫女,走……走迷路了,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惊扰了嬷嬷,还请嬷嬷恕罪!”
“钟粹宫?”老嬷嬷重复了一句,目光在她身上那不合身的宫女服饰上扫过,似乎并未完全相信,但也没有深究,“此处是冷宫禁地,擅闯者死。念你初犯,速速离去,今夜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半字,否则……”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两个缩成一团的疯妇,意味不明。
“是是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走!绝不敢泄露半字!”安陵容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绕过老嬷嬷,朝着门口冲去。经过那两个疯妇时,她眼角余光瞥见,那个递木牌的老妪,正死死地盯着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安陵容不敢停留,更不敢去接那木牌,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偏殿,冲进了冰冷的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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