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躺在榻上,紧闭双眼,听着殿内殿外纷乱的脚步声、低语声、皇后的斥责、太医的嘱咐……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手心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脖颈的掐痕也上了药,带来清凉的刺痛。但真正让她如坠冰窟的,是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刺杀是真的。死亡离她不过咫尺。那黑衣刺客冰冷的刀锋,浓烈的杀意,濒死的窒息感,此刻仍残留在肌肤上,激起阵阵战栗。若非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她已是一具尸体。
是谁要杀她?皇后?皇后若想杀她,何必用刺客?一杯毒酒,一场“急病”,多的是不露痕迹的法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倒像是要故意制造混乱,或是……栽赃。
栽赃给谁?端妃?齐妃?还是前朝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抑或是,那隐藏在更深处的、与“摄魂玉”相关的幽灵?
而那个救她的黑衣人,又是谁?他的声音,她一定听过!低沉,冷静,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是太监,不是寻常侍卫。是……宗室?武将?还是……前朝重臣?他为何要救她?那句“想活命,就回景阳宫,什么也别说”,是警告,还是……保护?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危险。而皇后借着这场刺杀,将她彻底圈禁在景阳宫,名为保护,实为囚笼。外有重兵把守,内有皇后心腹监视,她成了一只被严密看管的金丝雀,与外界彻底隔绝。
但安陵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刺杀是危机,也未尝不是转机。至少,它证明了,有人急不可耐地想除掉她。为什么急?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因为她这个“有孕”的容妃,挡了谁的路?或者,两者皆是。
“娘娘,该喝药了。”含珠端着温热的药碗,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她显然吓坏了,也心疼坏了。
安陵容睁开眼,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味。她没有迟疑,一饮而尽。无论这药里有什么,此刻她都必须喝。她需要“好起来”,需要维持“受惊过度、胎气不稳”的表象,也需要这碗药带来的、暂时的、虚假的安宁。
“含珠,”她放下药碗,声音嘶哑,“外面……怎么样了?”
“回娘娘,皇后娘娘还在外间审问宫人,王公公他们……都被带走了。侍卫增加了好多,把景阳宫围得水泄不通。皇后娘娘派了剪秋姑姑和两个嬷嬷进来,说是……说是贴身伺候娘娘,确保娘娘安全。”含珠低声道,眼中满是恐惧。
剪秋?皇后的心腹。看来皇后是铁了心要将她牢牢捏在手心。
“嗯。”安陵容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也等待……太后那边的反应。昨夜动静如此之大,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应对?
接下来的几日,景阳宫如同一座孤岛,与世隔绝。安陵容每日除了喝药、用膳,便是“昏睡”。剪秋和那两个嬷嬷如同影子,寸步不离,眼神锐利,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她多翻一页书,多看一眼窗外,都会引来不动声色的审视。
王德禄和之前伺候的宫人被带走后,再没回来。新来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景阳宫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檐角铁马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安陵容的“胎象”,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似乎“稳定”下来,但她依旧“虚弱不堪”,“惊悸难安”。皇后每日派人来问安,赏赐不断,关怀备至,但那关怀背后的冰冷,安陵容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被困住了。困在这华丽的囚笼中,与世隔绝,信息断绝。刺杀案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皇后对外宣称是“前朝余孽”或“流寇”所为,已加强宫禁,正在追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托词。
就在安陵容几乎要以为,自己将在这无声的囚禁中耗尽生机时,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日,剪秋端来一碗新炖的燕窝。安陵容“虚弱”地靠坐着,由含珠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剪秋垂在身侧的手。剪秋的手保养得宜,手指纤长,但右手虎口处,却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细线或利刃快速划过留下的,尚未结痂。
这道红痕很新,位置也特别。不像是做针线活不慎划伤,倒像是……握持某种狭长兵器,用力过猛或格挡时留下的痕迹?
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剪秋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掌管凤印,协理六宫,怎么会受这种伤?除非……她近日曾动过武,或者,接触过兵器。
联想到那夜救她的黑衣人,动作矫健,出手利落,显然是高手。而剪秋……她记得,剪秋似乎并非普通的宫女,早年似乎是在王府时,便在皇后身边,据说……学过些拳脚?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窜入安陵容的脑海——难道那夜救她的黑衣人,是剪秋?是皇后派剪秋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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