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竹哨声如同厉鬼的哭嚎,撕裂了黎明前小镇最后的寂静,也宣告着短暂安全的彻底终结。安陵容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那声音与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跳、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混合成一片令人晕眩的轰鸣。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割在脸上,灌入口鼻,呛得她肺叶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夏刈死死攥着她的手,拖着她,在迷宫般狭窄、污秽、堆满积雪和杂物的巷弄中发足狂奔。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左肩的伤口显然在刚才硬受一拳和剧烈动作下彻底崩裂,每一次迈步,都能看到他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他深蓝色的袖管,不断滴落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断断续续的红点。
“快!这边!”夏刈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辨明了方向,不再试图寻找隐蔽小路,而是直奔镇子另一头的出口——那里有一条通往南边官道的岔路,虽然风险更大,但此刻,速度比隐蔽更重要。
身后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赵黑塔气急败坏的咆哮,隔着几条巷子都能听见:“分头追!堵住所有出口!发狼烟!通知十里铺的驻军!别让那两个点子跑了!”
驻军?!安陵容的心猛地一沉。一旦惊动了驻军,封锁道路,设卡盘查,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快!”夏刈再次低吼,脚下骤然加速。安陵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跟着他,双腿早已酸软得如同两根煮烂的面条,每一次抬起都重逾千斤,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血腥味不断上涌。但恐惧,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终于,他们冲出了最后一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是镇子南头的一片打谷场。场边堆着些高高的草垛,被积雪覆盖。打谷场另一头,就是那条通往官道的土路。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上土路的瞬间,打谷场对面,也猛地闪出了七八个黑影,手里都拿着棍棒、铁锹,显然是听到动静、被临时召集起来的民壮或镇丁!为首一人,正是刚才在刘三爷铺子里那个年纪稍长的衙役!
“在那边!堵住他们!”那衙役指着他们,厉声喝道。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夏刈的脚步猛地顿住,眼中寒光爆射。他松开了安陵容的手,反手从后腰抽出了一直藏在衣服下的、那把从刘三爷铺子里顺手带出来的、赵黑塔的腰刀!刀锋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跟紧我!”他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如同出闸的猛虎,不再躲避,不再迂回,悍然朝着拦路的民壮,正面冲了过去!他左臂垂着,鲜血直流,右手单手握刀,身形却迅捷如电,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
那些民壮不过是普通百姓,被临时抓来壮胆,何曾见过这等阵势?被夏刈那冰冷刺骨的杀气和不要命的冲势一慑,顿时有些慌乱。为首那衙役倒还镇定,举刀迎上:“弟兄们,上!他就一个人,还受了伤!抓住他,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几个胆大的民壮嚎叫着,挥舞着棍棒铁锹,围了上来。
夏刈眼神冰冷,不闪不避,迎向最先冲到面前的一个手持铁锹的壮汉,腰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是格挡,而是直取对方毫无防护的脖颈!那壮汉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用铁锹柄去挡。
“铛!”刀锹相交,火星四溅!夏刈手臂一震,伤口剧痛,但他咬牙挺住,刀势一撩,顺势削向对方手腕!壮汉惨叫一声,铁锹脱手。夏刈毫不停留,合身撞入另一名民壮怀中,手肘狠狠撞在其心窝,同时腰刀反手向后一撩,逼开侧面袭来的一根木棍!
他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仗着身手狠辣、经验丰富,在七八个民壮的围攻中,左冲右突,虽然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却硬生生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所过之处,民壮纷纷惨叫着倒地,或伤或退,竟无人能挡其锋锐!
那为首的衙役看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重伤之人如此凶悍。他见夏刈朝着自己这边冲来,一咬牙,举刀劈下!
夏刈眼中厉色一闪,竟不格挡,只是微微侧身,用左肩(那处最重的伤口)硬生生迎向刀锋,同时,右手中的腰刀,如同毒龙出洞,以更快、更狠、更刁钻的角度,刺向衙役的小腹!
“噗嗤!”
“啊——!”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衙役的刀锋砍在夏刈左肩,深可见骨,鲜血喷溅!而夏刈的腰刀,也狠狠捅入了衙役的腹部!衙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捂着肚子踉跄后退。
夏刈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上冷汗如雨。但他死死撑住,一把拔出腰刀,看也不看那倒地的衙役,对着惊呆了的安陵容吼道:“走!”
安陵容早已被眼前血腥惨烈的搏杀惊呆了,直到夏刈的吼声传来,她才如梦初醒,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浑身的颤抖,冲过夏刈用鲜血和凶悍杀开的缺口,朝着那条通往官道的土路,没命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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