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雯的电话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闫莉娇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李守兔舍身救人的往事,为他蒙上了一层更加复杂而耀眼的光晕。一个能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人,其心性底色让闫莉娇之前对他“异术”的忌惮和利用之心,悄然掺杂进了一丝真正的敬意和考量。
这份考量,很快体现在了具体行动上。几天后,在一次监狱中层干部会议上,讨论到个别表现突出犯人的改造情况时,闫莉娇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像三监区的李守兔,虽然以前犯过错误,但入狱后确实改造态度端正,劳动学习都走在前面,还发挥过积极作用。对于这样的犯人,我们要严格按照规章制度,该肯定时肯定,该给予希望时也要给予希望。”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在政策框架内,但在座的都是人精,尤其是深知李守兔特殊性的几位管教,立刻捕捉到了风向的微妙变化——闫监对李守兔的态度,似乎更加“积极”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无声息地传遍了监狱的某些角落。原本因钱副监推行规范化而对李守兔那些“土法子”持观望甚至否定态度的一些中层干部,态度缓和了不少。连带着,对李守兔所在的监区,各种检查考核似乎也宽容了几分。
这种变化,身处监舍的李守兔自然也感受到了。管教巡查时的语气少了些刻板的严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平和;车间分配任务时,一些过于耗费体力、容易出错的活计,也较少落到他头上。他依旧沉默寡言,恪守规矩,但周围那种无形的压力确实减轻了。
他心中明了,这绝非凭空而来。结合之前老周隐约透露的“上面有人问起过你”,他大致猜到,可能是郑晓雯那边起了作用。这份来自高墙之外的关注,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略显逼仄的生存空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尽快掌握本事、早日出去的决心。
他与老哑巴的“夜间传授”进行得更加深入。老哑巴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精神矍铄,传授起来不知疲倦;坏的时候,则蜷缩在床角,气息微弱,连抬手都困难。李守兔心中忧虑,更加细心地照料,将自己能省下来的营养品都悄悄混在老人的饭食里,每晚坚持用微弱的内息为老人梳理经络,虽然效果甚微,但总能换来老人片刻的安宁与舒适。
这一夜,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监舍内寒气逼人。老哑巴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床头,精神却出奇的好。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传授具体的技法或药方,而是示意李守兔坐近些。
他用枯瘦的手指,沾了少许温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缓缓画了起来。不是经络图,也不是草药形状,而是一些极其古怪、扭曲的符号,有些像甲骨文,又有些像某种神秘的图腾。他画得很慢,很认真,每一个符号都仿佛承载着沉重的分量。
画完几个符号后,他指着它们,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眼神灼灼地盯着李守兔,示意他记住。
李守兔凝神细看,将这些古怪符号的笔画、结构强行烙印在脑海里。他虽不解其意,但能感觉到这些符号似乎蕴含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与老哑巴平日传授的医道气理既相通,又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更加玄奥的层面。
老哑巴见李守兔记得认真,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李守兔贴身收藏那张写着“遇水则止”的纸条,又指了指地上那些符号,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守兔心中剧震!这些符号,竟然与“遇水则止”的指引有关!
老哑巴似乎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交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气息变得均匀悠长,仿佛陷入了沉睡。
李守兔不敢打扰,默默地将地上未干的水迹符号再次在心中描摹数遍,确认无误后,才轻轻为老人掖好被角。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中波澜起伏。老哑巴今晚的举动,更像是在交代某种终极的传承,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仿佛老人是在与时间赛跑。
与此同时,在行政楼监狱长办公室,闫莉娇正准备下班,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内部电话,是钱副监打来的。
“闫监,还没走?”钱副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依旧保持着礼貌,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正准备走,钱副监有事?”
“关于那个李守兔,”钱副监开门见山,“我仔细翻阅了他入狱以来的所有记录,包括之前宋老突发疾病和集体中毒事件的详细报告。”
闫莉娇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哦?钱副监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些……超出常规认知的地方。”钱副监的语气带着一丝审慎的探究,“尤其是中毒事件,他指出的毒源和后续发现的证据高度吻合,这很难用单纯的‘运气’或‘经验’来解释。”
闫莉娇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之前的看法可能有些片面了。”钱副监话锋一转,“规范化管理是方向,但对于一些特殊的、确实能带来积极作用的个案,或许也需要更加……灵活的看待。我注意到,他的文化学习积分和劳动改造积分都相当高,如果继续保持,明年春季的减刑评审,他可以作为一个重点考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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