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关闭,将数年与世隔绝的岁月彻底隔绝。仲春的风带着暖意和城市边缘特有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李守兔拎着简单的布包,站在监狱外空旷的水泥地上,微微眯起眼,适应着久违的广阔天光。
他没有迟疑,径直走向最近的长途汽车站。目的地并非老家凹山村,而是三花市市区。
几个小时后,颠簸的客车驶入三花市汽车站。熟悉的街景夹杂着陌生的新楼涌入眼帘,李守兔的心绪却平静得有些异样。他没有去寻旅馆落脚,而是在车站外买了两束最普通的白菊,然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换乘公交车,来到了市郊的南山公墓。
已是下午,公墓里寂静肃穆,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李守兔脚步沉稳,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最终在一座略显孤清、但打理得还算干净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温婉清秀的年轻女子,笑容恬静。碑文刻着:爱妻姚娜之墓。下方没有立碑人的名字,只有简单的生卒年月。
李守兔将一束白菊轻轻放在墓前,然后缓缓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子,眼神复杂,有深深的愧疚,有无尽的思念,还有一丝历经沧桑后的沉痛。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孤单:
“娜娜,我出来了。”
“六年……你在那边,还好吗?”
“对不起……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着。现在我出来了,带着……一些以前想不到的本事。”他顿了顿,仿佛在向亡妻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你的仇,我心里记着。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忘。”姚娜虽然不是自己的妻子,但是和自己妻子没有区别。
“家里……翠花和铁蛋都还好,我很快会去看他们。我没忘。我学了一身本领,现在的我更强大了。”
他又絮絮地说了些琐碎的话,关于监狱里的见闻,关于两位师傅的传承,关于自己对未来的茫然与决心。仿佛要将这六年缺失的倾诉,一次性补回来。
夕阳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守兔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墓碑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娜娜,我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祭奠完故去的亲人,李守兔心中的那股沉重仿佛减轻了些许,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升腾。他走出公墓,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拿出出狱时发放的一部老旧手机(里面只预存了极少的费用和几个必要的联系方式),翻找通讯录。
他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很久——李柔。这是他入狱前为数不多还保持联系、也愿意相信他的朋友,如今在市刑警队工作。也是和自己比较亲密的女人,姚娜的表妹。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一个干练利落的女声:“喂,哪位?”
“李柔,是我,李守兔。”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惊讶和关切:“守兔?你……你出来了?!”
“嗯,今天刚出来。”
“太好了!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李柔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郝木峰那边……”
“我暂时还好,在市里。”李守兔打断她,声音平静,“李柔,谢谢你这些年……还愿意接我电话。”
“说这些干嘛!”李柔急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吗?我……我这两天在外地跟一个案子,暂时回不去。不过我可以马上安排人……”
“不用。”李守兔语气坚定,“李柔,你听我说。你的工作性质特殊,不要因为我牵扯进来。我自己能处理。”
“可是郝木峰他……”
“我知道。”李守兔的声音冷了几分,“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不能连累你。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李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在权衡,最后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千万小心。郝木峰现在还是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位置坐得更稳了。你的事……风头虽然过了,但他那个人心眼小,你刚出来,尽量低调。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我明白。谢谢你,李柔。”李守兔真诚地道谢,又问了几句近况,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李守兔的眼神变得幽深。李柔的警告在意料之中。郝木峰地位稳固,这对于他而言,绝非好消息。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对方或许会因为位置稳固而放松警惕?
一个名字,随着对郝木峰的恨意,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脑海——李雪。郝木峰的妻子,那个在法庭上指认他、让他百口莫辩的女人。
六年的牢狱之灾,起因就是这桩精心构陷的“风流案”。郝木峰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这笔账,是时候算点利息了。而突破口,很可能就在这个李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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