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五,深夜,慈光镇窑洞】
窑洞内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宁休、夏衍、婉娘、石柱、赵贲五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长忽短,如同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韩老矿工的泣求仍在耳边回荡:“…救救慈光镇吧…矿坑的毒源不除,这瘟病…迟早还要吞了全镇人的命啊…”
宁休垂眸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夏衍。孩子的小脸因白日里过度消耗而泛着不自然的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轻浅得几乎察觉不到。方才救治二十余名重症病人时,他体内那股温润的“净光”几乎耗尽,此刻正像一株被暴雨摧折的小草,脆弱地蜷缩着,需要时间汲取天地间的灵气缓缓恢复。
“宁先生…”婉娘轻轻抚摸着夏衍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心疼与焦虑,“小衍他…太累了。今日救治那些人时,他的手整整抖了三次,最后…最后连握住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柱在一旁闷声开口,带着几分粗豪的担忧:“先生,这矿坑里的瘴气怕是比那‘玉瘟’更凶险。老韩头说的毒源,说不定是当年矿难时埋下的什么邪门玩意儿。小公子这身子骨,再去冒险…”
赵贲也皱紧了眉头,他曾在边境见过类似的瘴毒矿坑,那些地方的邪性往往能侵蚀人的神魂:“宁先生,不是我泼冷水。韩老丈的心意我们懂,但眼下黑风隘的追兵随时可能寻来,我们若再深入矿坑,一旦遭遇埋伏…”
宁休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他抬眼望向窑洞外,夜色如墨,慈光镇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那是尚未痊愈的病人在辗转反侧。他想起白日里那些矿工们绝望的眼神,想起张郎中颤抖着说出“救救我儿子”时的悲怆,更想起夏衍在救治刘家少年时,那双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不属于孩童的悲悯与坚定。
“慈光镇不能等。”宁休的声音沉稳而坚定,“韩老丈说得对,以汤药和‘净光’只能救急,矿坑的毒源才是根本。若不彻底清除,瘟病便会像跗骨之蛆,春风吹又生。”
他俯身,轻轻握住夏衍冰凉的小手。孩子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的触碰。
“小衍,”宁休柔声道,“你告诉宁先生,若再去那矿坑深处,净化那‘毒源’,你需要多久?你的‘净光’…够吗?”
夏衍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在昏暗的油灯下,依旧清澈如泉,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宁先生…”他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虚弱,“水里的石头…在哭…矿坑最里面的石头…哭得很伤心…它们说…被压了很久很久…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宁休心中一动。夏衍的感知总是这般独特而直接。“不好的东西”?是残留的矿毒?还是…更棘手的邪祟?他想起了在安澜城外河底遭遇的蠃鱼兽,那些生于污秽的凶物,莫非矿坑深处也滋生着类似的存在?
“小衍,你的意思是,矿坑深处的‘毒源’,并非寻常的瘴气,而是某种…能够侵蚀生灵、滋生疫病的‘邪秽’?”宁休试探着问道。
夏衍点了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宁休的衣袖:“嗯…很冷…很脏…像…像那天在破庙里的味道…”他指的是之前被幽影教追杀时,躲入的那座破败山神庙,庙中残留的阴邪之气曾让他极度不适。
宁休心头一凛。幽影教!难道这慈光镇的矿坑,竟与那阴狠毒辣的邪教有所牵连?若真是如此,那“毒源”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甚至可能藏着幽影教的余孽!
“先生,莫非…那矿坑里…真有邪教留下的东西?”赵贲脸色一变,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宁休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向韩老矿工,沉声道:“韩老丈,烦请带我们去矿坑最深处,找到那‘毒源’所在。小衍需要亲眼见到,才能确定如何净化。”
韩老矿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被决绝取代:“先生放心!老汉这就带路!那矿坑最深处有个‘怨女潭’,据说百年前矿难时,一个姓柳的矿娘不堪受辱,抱着石头跳了下去,死后怨气不散,潭水常年漆黑,腥臭无比。近年来,那潭水散发的瘴气越来越重,恐怕…那就是毒源所在了!”
“怨女潭…”宁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下,众人不再耽搁。韩老矿工立刻去召集了几个胆大心细的年轻矿工,准备了绳索、火把、凿子等工具。张郎中也派了两名学徒,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同行,以防有人在矿坑中受了寒气或被瘴气侵袭。
是夜,月隐星稀,正是阴气最重之时。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慈光镇,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矿坑深处走去。
越往矿坑深处,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四周的岩壁也变得越发湿滑。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前方数尺的距离,更显得前路叵测。
“大家小心脚下!”韩老矿工举着火把在前探路,声音压得极低,“这矿坑底下不太平,早年矿难死的人多,怨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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