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祠门前,空气仿佛凝固。那十余名原本气势汹汹的巡防营兵士,在妙光王佛步出祠门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封住,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只剩下满眼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为首那名炼精化气初期的队正,手中的腰刀不自觉地垂了下来,嘴唇微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僧人。
月光与祠内透出的微弱灯火交织,映照在妙光王佛身上。他并未释放任何威压,甚至刻意收敛了所有愿力波动,只是寻常静立。然而,那份历经劫波、洞彻世情的从容气度,那双清澈平静、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眸,以及周身自然流转的、与这喧嚣尘世格格不入的祥和气息,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慑力。这种震慑,并非源于力量,而是源于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本质差异。
“阿弥陀佛。”妙光王佛合十行礼,声音平和,打破了沉寂,“贫僧师徒乃游方之人,途经宝地,借宿一宿。不知各位军爷有何见教?”
那队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懊悔,但语气却不自觉地软化了三分,强撑着官威道:“原……原来是位大师。京兆府有令,近日京城严查户籍,盘问可疑人等。尔等既是行脚僧人,可有度牒路引?”
净言上前一步,从容答道:“军爷明鉴,我等自北地云游而来,度牒路引自是有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几份早已准备好的、盖有北地某偏远州府僧纲司模糊印章的文牒。这些文牒虽是真品,但来源地遥远,查验不易,正合云游僧身份。
队正接过文牒,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识字有限,也辨不出真伪,只觉得那纸张老旧,印章模糊,倒像是常年在外奔波的样子。他又打量了一下妙光王佛师徒三人,见他们神色坦然,气息平和(妙光王佛已完全内敛),除了那白衣僧人气度非凡外,倒也看不出什么歹人迹象。最重要的是,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敬畏感让他不敢过分刁难。
“嗯……既是游方修士,便需遵守京城的规矩!”队正将文牒递回,色厉内荏地交代了一句,“近日城中不太平,莫要随意走动,惹是生非!我们走!” 说罢,挥了挥手,带着手下兵士匆匆离去,仿佛逃离一般。
老庙祝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道:“惊扰大师了,这些军汉,向来如此……”
“无妨。”妙光王佛微微摆手,“世间规矩,理应遵守。”
风波看似平息,然而,这小小的插曲,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玉京城隐秘的层面漾开了细微的涟漪。那队正回去后,虽未大肆张扬,但在与同僚饮酒时,难免提及在城西荒祠遇到一位“气度吓人”的白衣游僧。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类消息,在帝都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总会悄然流传。
翌日,净言再次悄然前往清风茶楼,通过暗号联系上了苏弘盛。他将昨日官兵盘查之事简要告知,并强调老师不欲声张。苏弘盛听闻,先是担忧,随即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小师父,或许……这并非完全是坏事。”
他压低了声音:“如今宫中情势微妙,陛下昏睡时日多,清醒时日少,太子虽监国,但几位皇子各有心思,朝中重臣也在观望。道门和文宫的人看得紧,等闲人根本接近不了陛下。圣僧若想悄然入宫,几无可能。但若是以‘有名’的游方高僧身份,或许反而能寻得一丝契机。”
净言心中一动:“苏施主的意思是?”
苏弘盛道:“京城权贵,尤其是一些宗室老王爷、老太妃,乃至后宫一些不得势的妃嫔,近年来颇喜寻访一些据说有德行、有神通的方外异人,讲法论道、祈福延寿。若圣僧‘高僧’之名能在小范围内悄然传开,引得某位宗室或宫中人好奇召见,或许便是一个觐见的由头。当然,此事需极为谨慎,绝不能主动为之,只能静待机缘,且召见之人必须可靠。”
净言将苏弘盛的话带回荒祠。妙光王佛静坐片刻,缓缓道:“苏施主所言,不无道理。世间之事,有时欲隐反显。然,此事顺其自然即可,不可强求,亦不可刻意经营。我等本心,只为探病尽孝,非为扬名。”
于是,师徒三人依旧深居简出,每日只在荒祠后院静修,偶尔由净言外出购买些简单吃食,言行举止与寻常挂单僧人无异。然而,正如苏弘盛所料,关于城西荒祠来了位“宝相庄严”、“气度非凡”的游方僧人的模糊传闻,还是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扩散开来。起初只是市井闲谈,渐渐也传入了一些喜好结交异人方士的宗室勋贵耳中,虽未引起太大重视,却也留下了一丝印象。
与此同时,紫微宫内的气氛日益凝重。夏弘皇帝的病情几次反复,太医院束手无策,连宫中最负盛名、修为已达炼神返虚巅峰的皇家供奉道长“玄诚子”亲自出手,以精纯道家真元续命,也仅能勉强吊住一口气,坦言陛下元气枯竭,非药石能救,恐就在旬日之间了。太子夏宸日夜侍疾,忧心忡忡,既要稳定朝局,又要应对几位兄弟或明或暗的试探,心力交瘁。皇后与几位有皇子的妃嫔更是各怀心思,宫中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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