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离了那饱经战火的小城,继续南行。越往南去,地势渐趋平缓,气候也温和许多,虽仍是冬季,却已少见霜雪。然而,沿途所见的景象,并未因靠近大唐腹地而变得富庶安宁,反而愈发凸显出这盛世名号下的疮痍。村庄破败,田地荒芜,流民络绎于道,盗匪如毛,各藩镇设置的税卡厘金层层盘剥,百姓面有菜色,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麻木。所谓“文采风流”,似乎只存在于那些高墙深垒的藩镇帅府与少数世家大族的庭院之内。
旬日之后,眼前出现一座雄城,城墙高厚,旌旗招展,门额上书两个大字:汉州。此城乃镇南节度使 所辖的首府,亦是南疆一带最为繁华的所在,把守着通往大唐腹地的要冲。城门口兵丁盔明甲亮,对往来行人商旅严加盘查,气氛肃杀。
妙光王佛随着人流走向城门,他气质超凡,虽刻意收敛,依旧引人注目。守门兵士见他是个僧人,本欲例行盘问,但目光触及他那平静如深潭的眼眸时,没来由地心生敬畏,不敢造次,只草草问了两句便放行了。
入得城来,只见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车马粼粼,人烟稠密,确有一派繁华气象。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妙光王佛敏锐地感知到一股压抑、紧张的氛围。街上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神色警惕,少见笑语。茶馆酒肆中,虽有人声,却多是窃窃私语,鲜有高声喧哗。更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民蜷缩在街角巷尾,与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空气中,除了寻常的市井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药石味与隐隐的不安。
妙光王佛寻了一处僻静的街角,在一棵老槐树下盘膝坐下,将锡杖置于身旁,如同一个寻常的游方僧人,闭目养神,实则灵觉已如无形的水波,悄然扩散开去,感知着这座城市的“气息”。
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了许多声音。并非用耳,而是用心。
有茶馆中士子的议论:“……听说节帅(镇南节度使)大人又病了,这次比以往更重,帅府连日来名医进出,却不见起色,真是愁煞人也……”
有药铺伙计的抱怨:“……这‘七日离魂散’的解药药材,价格又翻了几番,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唉,这该死的瘟疫……”
有百姓的祈祷:“老天爷保佑,可别再死人了……祖宗显灵,驱散这邪病吧……”
更有一些充满恐惧的低语:“……是瘟神发怒了吧?”“肯定是那些当兵的杀孽太重,引来恶鬼索命了!”“听说玄都观的仙长们做法事都不顶用了……”
综合这些信息,妙光王佛心下明了:这汉州城内,正流行着一场诡异的瘟疫,连节度使本人也染病在身,病情沉重,官府与本地道观似乎都束手无策,以致人心惶惶。
他正思忖间,忽闻前方一阵骚动,伴随着哭喊与呵斥声。抬眼望去,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兵丁,正强行从一间破旧的民宅中拖出一对老夫妇,一个约莫七八岁、面色赤红、昏迷不醒的男童被随意扔在门板做的担架上。
“官爷!行行好!再宽限两日吧!我孙儿病得重,不能挪动啊!”老翁跪地苦苦哀求。
“滚开!节帅有令,所有染疫之人,一律迁往城西‘净疫坊’隔离!违令者,以传播瘟疫论处,格杀勿论!”为首的队正厉声喝道,一脚将老翁踹开。
周围百姓远远围观,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妙光王佛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慢动手。” 他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队正一愣,见是个和尚,皱起眉头:“哪来的秃驴?少管闲事!官府办事,滚开!”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那昏迷的孩童,又看向那对绝望的老夫妇,缓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此子气息奄奄,若强行挪动,恐有性命之危。贫僧略通医理,或可一试。”
队正将信将疑,但见这和尚气度不凡,不似寻常骗子,又见那孩童确实一副将死之状,扔在这里也是麻烦,便哼了一声:“你要治便治,治不好,连你一块抓走!”
妙光王佛不以为意,走到孩童身边,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其眉心。他并未动用惊天动地的法力,只是将一缕精纯平和的生机之力,混合着宁静安神的意念,缓缓渡入孩童体内。这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既能滋养其近乎枯竭的元气,又能安抚其受惊的心神。
片刻之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孩童脸上的赤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甚至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宝儿!我的宝儿!”老妇人扑上去,抱着孙儿喜极而泣。
老翁更是对着妙光王佛连连叩头:“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多谢活菩萨救命之恩!”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看向妙光王佛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敬畏。那队正也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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