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并不高峻,却因山势如卧牛伏地,头颈回环,形成一处三面环山的幽静谷地而得名。山上林木葱茏,多生奇花异草,更有数道清泉汇成溪流,潺潺而下,是江陵附近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前朝时,便有达官显贵于此修筑别业,本朝开国后,此地更是被皇室看中,圈为禁苑,修建了“沁芳园”,赐予一位宗室郡王,名为静养,实则是远离权力中心的闲散安置。因其地处偏僻,又属皇产,寻常官吏百姓莫敢靠近,反倒成了一处闹中取静、隐秘非常的所在。
此刻,子时已过,丑时初刻,正是一夜中最黑暗阴寒的时辰。平日里静谧的卧牛山,此刻却被一股无形却令人心悸的威压笼罩。山林间雾气弥漫,这雾气并非寻常山岚,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铅灰色,粘稠如浆,其中隐隐有腥甜之气与低沉如兽吼的呜咽。山间鸟兽早已绝迹,连虫鸣都消失不见,死寂得可怕。天空之中,乌云低垂,不见星月,唯有卧牛山巅的方位,隐隐有暗红色的电光在云层中流窜闪烁,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在苏醒。
妙光王佛一步踏出青云观,身形便已融入夜色,下一瞬,已然出现在卧牛山脚下。他并未驭使佛光,亦未施展惊世骇俗的遁法,只是步履从容,白衣飘拂,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数丈,向着山巅“沁芳园”的方向迤逦而上。所过之处,那粘稠的铅灰色雾气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却又在祂身后迅速合拢,仿佛畏惧那无形无相、却又沛然莫御的清净气息。
越是靠近山巅,那伪龙之气的躁动便越是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土石腥气、腐木朽败、以及某种沉郁、暴戾、不甘的威严的复杂气息,如同一条被困泥沼、挣扎欲出的恶龙在喘息。四周的草木,无论乔灌,叶片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绿乃至灰败,有些甚至开始扭曲、干枯。地脉传来微弱而紊乱的震动,仿佛山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痛苦地蠕动。
山道蜿蜒,沿途可见精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轮廓,但皆笼罩在诡异的灰雾中,了无生机。沁芳园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御赐匾额也蒙上了一层晦暗。园内更是寂静得可怕,不仅无人声,连灯火都无一丝,仿佛一座巨大的陵墓。
妙光王佛在园门外驻足,灵觉如轻柔的水波,无声漫过整座庄园。在他的感知中,这座看似死寂的皇家别苑,内部却涌动着惊人而邪异的能量洪流。整个沁芳园的地基之下,赫然被布置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复合阵法核心!
其外围,是借山形水势、融合了部分皇家园林风水格局布置的“瞒天过海”迷踪幻阵,能扭曲感官,遮蔽天机,令外人难以窥探内里,甚至不知不觉绕行而过。此阵借了皇家气运的一丝余荫,颇为高明。
内层,则是以五星邪阵(回龙湾水、黑石滩金、燕子矶木、鬼愁峡土/空间、老龙口水火变)为引,强行攫取四方地气、水脉灵机、生灵精气,通过地下潜藏的灵脉管道(已被邪法污染)源源不断汇聚于此的“夺灵化煞”聚元阵。那四枚“净秽心印”正在此阵的几条关键灵脉“支流”上持续发挥净化、扰动之效,使得汇聚而来的能量变得驳杂、迟滞,但阵眼本身的吸力太强,仍在疯狂抽取。
而最核心处,位于庄园正厅地下深处,则是一个以大量生灵精血、怨魂为祭品,混合了前朝龙脉残气、此地伪龙之气,以及某种极其阴毒邪恶的符咒构筑的“化龙逆元”血祭邪阵!此阵正在将汇聚而来的庞杂能量,强行灌入阵眼核心处那一道桀骜不驯、充满怨愤与兵戈杀伐之气的暗金色龙形虚影(伪龙之气)之中,试图将其催化、凝聚、赋予实质,化为可供驱策的邪龙!阵眼上空,悬浮着一枚脸盆大小、不断旋转、散发出滔天凶威与不祥血光的暗红龙珠,正是整个邪阵的能量中枢与控制核心!
更让妙光王佛目光微凝的是,在那血祭邪阵的几处关键节点,赫然盘坐着七名身穿暗紫色绣有扭曲龙纹袍服的修士!这些人气息阴冷沉凝,最低也是炼神返虚(僧伽/举人)的层次,为首三人更是达到了炼虚合道(贤者/进士)的境界!他们各据方位,手掐诡异法诀,周身邪力涌动,正全力催动阵法,压制着那伪龙之气的反噬,并引导能量注入龙珠。看其功法路数,与之前在玉京、汉州遭遇的幽影教余孽一脉相承,但更加精纯、霸道!
“果然在此。” 妙光王佛心中了然。这沁芳园,便是幽影教在江陵,乃至可能在整个东南漕运布局的核心阵眼!借皇家别苑的掩护,行此逆天邪法,所图绝非仅仅是扰乱漕运、制造恐慌那么简单。这“化龙逆元”之阵,分明是要以邪法催生伪龙,窃取乃至污染大唐东南的地脉气运,甚至……有潜龙夺鼎、动摇国本**的骇人野心!
就在妙光王佛灵觉扫过阵眼核心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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