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微的拜帖递到郡主府时,盛卿欢正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看雪后初霁。
帖上字迹清隽端正,一如他本人,言明以夫子身份前来探望“抱病”的学生。
午后阳光正好,碎金般洒在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腊梅上。
盛卿欢特意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外罩雪白的狐裘,整个人清新娇嫩得如同枝头初绽的花骨朵。
她坐在梅树下的秋千上,微微晃荡着,仰着脸,任由冬日暖阳透过交错的枝桠,在她细腻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长睫微颤,一双杏眼在光线下愈发显得灵动澄澈,仿佛盛满了星辰。
季知微被引入庭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脚步微顿,一时竟忘了言语,只觉周遭喧嚣瞬间远去,唯有那梅树下秋千上的身影,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了。
“夫子?”盛卿欢察觉到来人,停下秋千,转过头,见他怔忪,便伸出纤白的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季知微蓦地回神,耳根微热,面上却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温雅从容,微微颔首,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借此平复微澜的心绪。
兰溪机灵地为他斟上一杯热茶,便又走去为盛卿欢轻轻推起秋千。
“郡主……”季知微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欲言又止,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兰溪。
盛卿欢了然,头也未回便轻声道:“兰溪,去膳房看看我的点心可好了?”
“是,郡主。”兰溪会意,立刻屈膝一礼,安静地退出了院落。
一时间,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风吹过梅枝的细微声响和秋千绳索轻微的吱呀声。
季知微放下茶杯,缓步走到秋千后,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兰溪,为她推着秋千。
秋千微微荡起,少女的发丝轻拂过他的鼻尖,带着清淡的茉莉香气。
“夫子今日前来……可是想我了?”盛卿欢目视着前方摇曳的梅枝,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身后的季知微动作未停,沉默着,只有秋千起伏的韵律和风吹衣袂的声音。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就在盛卿欢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换个话题时,却听到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伴随着一下温柔的推力:
“嗯。”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很想。”
盛卿欢猝然回头,秋千因她的动作微微歪斜,她诧异地看向他。
以季知微那般恪守礼教、含蓄内敛的性子,她本以为他会避开这个话题,或是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她索性从还未停稳的秋千上跳了下来,转身直面他,仰起头,唇边漾开盈盈笑意。
季知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了她那过于明亮的目光,然而那悄然爬上耳廓的绯红,却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盛卿欢见状,眼中狡黠之色更浓,她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压低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他的耳廓:
“夫子上次……不是还说,要做我的面首么?怎的今日,反倒这般害羞了?”
“轰——”的一声,季知微只觉得一股热意直冲头顶,脸上瞬间烫得惊人。
上次在茶舍……定是被她那大胆的言行惊得昏了头,才会应下如此荒唐之事!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被她提起,更是让他无所适从。
“郡主……”他喉结滚动,声音因干涩而显得异常低哑,带着一丝无奈的窘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两步,试图与眼前这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少女拉开一点的距离。
盛卿欢见好就收,也不再继续逗弄他,真怕这位清流典范的太傅大人,下一刻便要熟透了。
恰在此时,兰溪提着食盒去而复返,巧妙地打破了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郡主,栗子糕做好了,还热着呢。”
季知微暗暗松了口气,趁机坐回石桌旁,端起那杯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
兰溪将一碟金黄酥软、香气诱人的栗子糕摆在石桌上。
还未等盛卿欢邀请,庭院门口便响起了槿若的通报声:“郡主,九皇子殿下来了。”
随即,一个清朗飞扬的声音由远及近:“盛卿欢!小爷我来看你了!”
只见九皇子容祁一身浅蓝色锦袍,如同裹挟着阳光与朝气,大步踏入院中。
他眉眼俊朗,笑容灿烂,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与纯稚。
当他的目光触及石桌旁坐着的季知微时,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一瞬,又扬起那抹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只是错觉。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朝季知微行了个弟子礼:“夫子安好。”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
他极其自然地走到盛卿欢身边的石凳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捏起一块栗子糕就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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