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京城却已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听说了吗?沈大人越狱了!”
“哪个沈大人?”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位大理寺卿沈淮亭啊!说是通敌叛国,昨夜竟杀了狱卒逃了!”
“陛下震怒,已命太子殿下全城搜捕呢!”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茶楼酒肆间尽是窃窃私语。
一队队禁军穿过长街,惊起檐下宿鸟扑向灰蒙蒙的天空。
慈宁宫佛堂。
上好的檀木手串被狠狠掼在地上,珠子四散迸溅,滚落得到处都是。
太后萧沉月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鸷。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哀家养你们何用!”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徐嬷嬷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身子微微发抖。
“给哀家查!到底是谁,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救人,还敢杀了冯瑞!”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太后缓缓起身,凤眸中寒光凛冽。
“好,好得很。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要跟哀家作对了。”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哀家揪出来!”
她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百年银杏,声音冷得像冰:
“冯瑞这条线断了,那就从他身边人查起。给哀家盯紧所有与沈淮亭往来密切之人,特别是......”
太后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窗棂:“欢儿”
许嬷嬷连忙叩首:“老奴明白。只是......观星阁那边......”
太后冷哼一声:“云溯那个疯子,暂且不必招惹。但若让哀家发现他插手此事......”
未尽的话语中满是杀机。
盛卿欢踏入观星阁时,晨雾尚未散尽。
这座矗立在京城最高处的阁楼,终年云雾缭绕,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
两个身着白衣的小童子正在庭院中清扫落叶,见到她来,齐齐行礼。
“你们阁主何时回来?”盛卿欢问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阁楼深处。
年长些的童子恭敬答道:“阁主未曾明言归期,只吩咐我等,若郡主有事相求,定当竭力相助。”
另一名小童子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盛卿欢。
忽然道:“郡主,阁主画了一副画像,上面的人……和您好像呀!”
盛卿欢闻言微怔:“画像?”
“是呀!”小童子用力点头,“有一次我送茶点时偷偷看到的。”
年长的童子急忙制止:“慎言!阁主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
盛卿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云溯那样清冷孤高的人,竟会在书房私藏与她相似的女子画像?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不快。
越是禁止,越是好奇。
盛卿欢暗下决心,待晚些时候,定要去那书房一探究竟。
她暂且按下心思,转身走向沈淮亭休养的厢房。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
沈淮亭正背对着她,上身衣衫半褪,露出布满交错伤痕的脊背。
他左手正艰难地试图给右臂上药,动作笨拙而吃力。
每一次动作都牵动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喉间压抑着痛苦的喘息。
听到推门声,他猛地一惊,药瓶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落在软榻上。
“郡主......”他慌乱地拉上衣衫,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
盛卿欢走近,自然地拾起药瓶:“沈大人还是这般拘谨。”
她在榻边坐下,指尖刚要触到他的衣襟,却被他侧身避开。
“下官自己来就好。”沈淮亭的声音低哑,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
盛卿欢挑眉:“昨夜不是还说心悦本郡主?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淮亭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何尝不想靠近她,可是......
他的右手,已经彻底废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尝试给自己换药,却发现连那个轻巧的白玉药瓶都握不住。
一次,两次,三次......药瓶一次次从指间滑落,就像他破碎的尊严。
一个连笔都拿不起的文人,一个再也不能书写断案的臣子,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他的郡主,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而不是他这样一个......废人。
“郡主,”他忽然冷下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您请回吧。”
盛卿欢怔住了:“沈淮亭,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身份卑微,不敢玷污郡主清誉。”他偏过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况且如今更是戴罪之身,实在不配与郡主......”
话未说完,盛卿欢已经俯身逼近,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榻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看着我的眼睛,”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她对视,“再说一遍。”
沈淮亭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到嘴边的话突然哽在喉间。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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